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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祭酒:「……」

  這是個懂發瘋的。

  甚至有同歸於盡那味兒了。

  接下來一刻鐘內,老太傅發瘋的嘴就沒停過。

  喬祭酒聽得恨不能在心中扇自己兩個嘴巴子——他這張嘴怎這麼欠呢,提點什麼不好。

  這苦水倒的,面前的河都要成苦海了,河裡的魚喝了這水都要反省自己做了什麼孽,竟忽然要受如此天罰。

  「……近日又在折騰什麼選立太子妃之事,八字沒一撇呢,又不是真的要大婚了,只是選立而已,竟也將一應瑣事通通推到禮部來!」

  喬祭酒總算聽了個感興趣的,壓低聲音問:「真要選立太子妃了?」

  「這還有假?從上月便提及要籌備中秋花宴之事了,屆時京中凡年滿十二,十八以下的貴女皆要參宴……」

  喬祭酒若有所思:「聖人還是鬆口答應了……」

  選立太子妃的提議,正是那些士族官員張羅起來的。

  「不答應又能如何?明面上還能攔著人娶妻不成?」褚太傅道:「正所謂成家立業,業不給人立,家難道也不許成?真若如此,那些人還不得藉此話柄鬧翻了天去?」

  喬祭酒聽得有點緊張了,下意識地看一眼四下——這可是在外頭啊!

  「此事聖人雖是不得不妥協,但說到底,這太子妃遲早都是要選的,倒不如試著借著時機……」

  「太傅,太傅……」喬祭酒再不敢往下聽,連忙笑著打斷了:「釣魚,釣魚吧。」

  褚太傅瞥他一眼:「怕什麼,我也就和你私底下說兩句而已。」

  喬祭酒:「……」

  這過命的偏愛他也不是那麼想要!

  雖說在丟官一事上,二人算是志同道合無所畏懼,但丟命這種事他的境界暫時還沒到位……畢竟跟老太傅比起來,他且還年輕著。

  「這一把魚食丟下去,且看有多少魚兒冒頭……」褚太傅看向被微風吹皺的河面,以這句話作為方才之言的收尾。

  喬祭酒也看向那河面,眼底幾分感嘆,幾分擔憂。

  他並不屬於任何一派,但那些人成日爭來爭去,這天下又有幾人能不跟著遭殃呢。

  此次選立太子妃之事,明面上是為太子選妃,然而那花團錦簇的所謂花宴之下,卻不知將藏著怎樣的刀槍血雨。

  中秋花宴……

  也就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大局不提,好在他家中這倆閨女應是不會被牽扯其中的,綿綿有眼疾,寧寧麼,則有腦疾……

  雖說後者不影響基本生活,但這些時日所為與賢淑靜婉等字一概不沾邊,並不符合擇選太子妃的條件。

  若無意外,是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喬祭酒便安心釣魚。

  大局管不了,先顧好小家即可。

  「來了來了……」褚太傅忽然壓低聲音道。

  喬祭酒頓時來了精神,忙看向對方魚鉤所在。

  正是此時,二人身旁的老柳樹忽然被什麼東西砸的一晃,發出「嘭」地一聲響。

  旋即,有一物從樹上掉落。

  看著那砸在魚簍旁、將剛要上鉤的魚驚走了的馬球,老太傅氣得瞪眼:「誰幹的!」

  自告奮勇去撿球的崔琅聽得這一聲質問,頭皮一緊,又輕手輕腳地折了回去。

  一群少年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吭聲。

  沒有哪個學生是不怕祭酒的,更何況現下又多了個特別凶的褚太傅。

  倒該叫玉柏去撿,可今日玉柏不在。

  於是少年們默默看向了那一社之主。

  崔琅也看著自己師父。

  雖說師父的命也是命,但師父到底是女郎,又得過褚太傅誇讚,想必褚太傅會嘴下留情的。

  常歲寧不得不扛起這一家之主的重任,去河邊撿球。

  「怎麼擊的球?」

  「冒冒失失的,這要砸到老夫,那便是謀害朝廷重臣了!」

  褚太傅沒好氣地將那拳頭大小的彩繪馬球丟了過去。

  常歲寧伸出手穩穩接住,笑著施禮賠不是。

  「我的畫呢?」提到這個,褚太傅更沒好氣。

  「在畫呢。」常歲寧張口便來:「畫廢了十餘幅了,橫豎瞧都不滿意,這才耽擱至今。」

  褚太傅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太傅方才給你們這擊鞠社取了個名呢。」喬祭酒適時開口解圍,笑眯眯地問那著淺青窄袍,額頭上滿是汗的少女:「無二社,如何?」

  少女被汗水浸濕的眉眼亮晶晶的,看向褚太傅:「甚好,多謝太傅,那便叫這個了。」

  褚太傅心底頗受用,面上不以為然,只說教道:「時辰不早了,休要玩物喪志。」

  言外之意,少打馬球多畫畫。

  「是,再打一局分出勝負便回去了。」

  褚太傅看著她這身打馬球的裝束,語氣不知怎地就溫和了些,輕嘆了口氣:「小女郎家成日別總舞刀弄棍的……」

  倒不是他對女郎有偏見。

  只是比起辛苦受傷,平平安安的也沒什麼不好。

  曾經他的學生,自幼除了讀書,就是泡在演武場裡,常常不是這兒青一塊,就是那兒磕破了皮。

  再後來去了戰場,每每回京時,倒瞧不見青紫磕破了。

  但他知曉,那一身看似威風凜凜的衣袍盔甲下,不知藏著多少不肯叫他知曉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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