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可事情就是這麼巧合。一家人家丟了女兒來報案,強搶民女的正是當地豪紳。

  季聿生平最看不慣仗勢欺人之人,豪紳賄賂不成,揚言要讓他好看,他心灰意冷,做好丟了烏紗帽的準備,那位曾經被他以簡陋茶水冷待的顏家主,卻伸出了援助之手。

  他說:「季大人不屈權勢,高風亮節,顏某佩服。這事,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顏珩舟出面解決了此事。

  季聿心懷感激,卻實在是拿不出什麼好酒好菜來招待。

  顏珩舟卻渾不在意。他說:「無妨。」

  「他日有緣。」他笑著道,「自會和季大人再見。到那時,若是顏某有事要求大人幫忙,還請大人不吝賜教。」

  說這話的時候,顏家那個漂亮得驚人的小少爺就站在一旁,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對著他笑了一下。

  他自然爽快贏下。

  但是他以為,那只是一句客套話……

  季聿幾乎要不能思考,他震驚地看著李昭漪。

  然後,他想起了入京以來,聽到了關於當今陛下的各種流言。

  顏珩舟開了口:「季大人,陛下有事想要請教大人。不知大人當初對顏某的承諾,可還作數?」

  季聿定了定神。

  他躬身,毫不猶豫:「自然作數。」

  無論這兩人是何種身份,當初的事作不得假。

  思及往事,他的慌張突然減少了不少。他脊背挺直,姿態恭敬。這一回,開口的是李昭漪。

  他說:「季大人果真言而有信。」

  相較於顏珩舟,他的身上難掩青澀。

  但是他身上那種特殊的、令人情不自禁地屏氣凝神的氣場,卻是顏珩舟所沒有的。那是屬於帝王的不怒自威。季聿不敢掉以輕心,拱著手。

  就聽李昭漪道:「季大人才學過人,機敏擅斷。孤有一問,想要請教大人。」

  他頓了頓:「現如今,江南鹽引一案引發諸多非議。想必大人也有所耳聞。孤想問的是……」

  「季大人對此案,有何看法呢?」

  *

  李昭漪的話音落下,空氣中倏然一靜。

  季聿的背後一點一點地滲出冷汗。

  應召入京,他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行不會好過。但李昭漪的問題真正出口,他仍然覺得困難。

  江南鹽引案是什麼案?

  這案子案情根本不複雜,之所以拖到今天,無非就是兩個字:

  爭權。

  雲顧兩家同氣連枝,現如今為了一個陳年舊案撕破臉皮。箇中緣由誰都不清楚,但有一點大家清楚得很。那就是雲殷、顧清岱,誰也不是省油的燈。

  雲殷掌兵權,說來優勢極大。但他年輕,且因著過往種種,在朝中有些被孤立針對的意思。

  而與之相對,顧清岱為人圓滑,顧家樹大根深,在朝堂之上有極大的話語權。只要雲殷不是想直接豁出去出兵一把掀了整個攤子,一時半會兒,這事就完不了。

  這半年來,雲殷似乎也沒有要撕破臉的意思。就這麼幹耗著。

  李昭漪這話不是在問這個案子怎麼解決。

  案子的結果從來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案子究竟要怎麼結,他其實是在問,他該站雲,還是站顧。

  這個問題的答案說難很難,說簡單也很簡單。

  現如今,種種跡象都表明,當今的陛下對於平南王是有信任的。

  師生之誼也好,像傳聞中那樣兩人有隱秘的關係也罷。相較於顧氏,小皇帝顯然更傾向於拉攏——或者說是討好雲殷。

  這是個很明智的選擇。

  說一千道一萬,雲殷掌著兵權。

  只要他願意讓小皇帝當這個傀儡,他們就能達成愉快的合作關係。至於之後這個合作關係會不會破裂,那是之後的事。

  而李昭漪和顧氏非親非故,沒了雲家,顧氏也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那麼先聯合起來對付共同的敵人,又何嘗不可。

  人人都說顧氏要倒了,原因也在於此。

  李昭漪的信號足夠明顯,動機也很好理解。整件事最讓人匪夷所思的,反而成了「李昭漪居然會把答案這麼明顯的事,拿來問一個知府。」

  這事怎麼都不該問到一個小小的知府身上。

  但是季聿跪在那裡,滿身冷汗,卻沒有荒謬的感覺。

  他心裡隱隱約約地埋著一團火,這點火若是用得不得當,可能會將他自己送往毀滅之地。但是面對著眼前二人,他卻仿佛突然沒了膽怯,搏一把的念頭占據著他的腦海,理智和衝動撕扯,讓他緊緊地攥著掌心。

  在某個時刻,他突然俯身,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然後,他顫著聲道:「請陛下恕臣無禮,臣以為……此事還應從長計議。燕朝苦黨爭已久,已是沉疴頑疾,若是未觸及根本,此案姓雲還是姓顧,結果又有何差別?!

  平南王心思深不可測,與其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還請陛下務必,三思!」

  他說完,對著李昭漪長長地作了一揖。

  殿內鴉雀無聲,顏珩舟垂了眼,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茶。

  而與此同時的另一邊,昏暗的監獄內燭火悠悠,雲殷的面前,一身玄衣的男子被綁縛在刑架之上,低垂著眉眼,看不清神情。

  某些時刻,他突然笑了一聲。

  「雲殷。」他聲音嘶啞,「我是真佩服你。經歷了那麼多事,你居然還敢喜歡上李家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