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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帶我去哪裡啊?」

  他在野鶴的背上問。

  野鶴叫了一聲,一個躍起衝進雲霧隨後急速俯衝而下,因為失速,他嚇得閉上了眼,復又睜開時,眼前的雲霧已經散盡,映入眼帘的,是燒紅天際的熊熊大火與那座已成廢墟的宮城。

  宮人四散狼狽逃竄,他們身後是窮追不捨舉著大刀長槍的士兵,他們嬉笑著,將那些逃跑的宮人活活砍死,長槍挑起他們的屍身放肆大笑。

  有逃不過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能夠放他們一馬,那些士兵分明點了頭,卻又在宮人轉身離去時一劍戳穿他們頭顱。

  他們把殺戮當成一場遊戲。

  穆雁生在火焰上方,摟著野鶴的脖子,底下是一片血塗地獄。

  宮城上的旗幟升起,上面的龍頭紋樣在風中獵獵飄揚。

  是風霖的旗幟。

  野鶴帶著他,在宮城上空盤旋,隨後飛向了某處。

  那是宮城的邊角,還沒有那麼多士兵駐守,兩個小小的身影從牆根的狗洞裡鑽了出來。

  一個個子微微高些的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

  兩個人手牽著手,拼命地往前跑,頭也沒敢回。

  穆雁生認得那個小男孩兒。

  他此時遠沒有長大後的意氣風發,他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沾滿血泥,被沒比他大多少的小女孩兒抓著往前跑,狼狽得如同一個喪家之犬。

  這是南宣國破,燼冶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雲端上沒有時間流逝,但云層下有。

  他看到城門上懸掛著的兩顆頭顱,看到燼冶和那個小女孩兒躲在人群外,隱忍地哭泣。

  他們離開了那個物是人非的地方,燼冶一天天長大,身形拔高,背脊挺直,結識了許許多多的朋友。

  燼冶叫那個和他一同出逃的女孩兒姐姐。

  他們都在為了某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

  後來的事情水到渠成。

  燼冶結識了江如良。

  他們一路打了回去,奪回了本該屬於他們的一切。

  風霖倒下,南宣的旗幟終於在他的故土上又重新升起。

  見證了這一切,穆雁生心情五味雜陳,輕撫著野鶴的腦袋,低聲道:「太好了呢。」

  不知道說給誰聽。

  野鶴眨了眨眼,又和他飛向了另外一處。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浮水鎮。

  破舊的茅草屋,他和爺爺坐在院子裡圍著個火堆,小小的他手裡舉了個烤焦的地瓜往老人嘴裡塞。

  爺爺愁眉苦臉,嘴裡罵罵咧咧,邊吃邊乾嘔,但最後還是把那焦地瓜吃了個乾乾淨淨。

  穆雁生彎起嘴角,沒幾秒笑就成了苦笑,他呢喃著:「這該多難吃啊。」

  後來爺爺不見了,茅草屋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院子裡多了個土堆。

  他一個人過了許多許多年,某天,迎來了一位新客人。

  新客人是位好心人,和他一起蹲在土堆前,往爺爺的墓碑上題字。

  他和這位好心人一起進了雪山,一起在山洞中取暖,分享食物,好心人還從熊口中救了他。

  他喜歡上了這個好心人。

  好心人說要帶著他一起走,他歡歡喜喜和爺爺告別,和好心人一起來到了宮城。

  好心人原是南宣的帝王。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當時的他卻不這麼想。

  燼冶哥哥給他吃給他住,將所有他沒見過的好東西都給了他,他是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

  想來帝王無情也分人。

  燼冶說也喜歡他,於是他便以為能和他白頭偕老。

  好日子還沒過幾天,一場病痛毀滅了他的心愿。

  而比這病痛還要難忍的,是他的欺騙。

  穆雁生不想再看一遍自己悽慘的一生,揉著野鶴的羽毛祈求它帶自己走,野鶴卻沒有離開,只是不停地長吟,不知道想要讓他看到什麼。

  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

  那是他毫不知情卻真實發生過的一切。

  他看到自己因病雙眼近盲時,悄悄來探望他的燼冶。

  他在病中渾然不覺,以為燼冶很少來看他,他不知道,原來在自己難受的時候,燼冶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陪著他。

  看到他口鼻鮮血直流,燼冶也會紅著眼不知所措,倚在樹下偷偷地哭。

  那是旁觀者都能看出的心疼與不忍。

  他說不想他死,所以才用藥吊著他的性命,原來不是謊言。不是為了報復他才讓他痛苦地活著,只是因為真的想讓他活命。

  是自己誤會了他。

  那座高樓里,也不是他猜想的某位燼冶真正喜歡的人,而是他的親姐姐。

  燼冶去尋找崑崙,是為了給自己的姐姐治病。

  那麼自己因為猜忌而故意試探的成親,他之所以答應下來,也是他心甘情願。

  燼冶與他的姐姐,與江如良爭執不下。

  他為他開脫,解釋。

  為了自己,燼冶與所有人作對,獨自面對著至親之人不解、失望的眼神,進退兩難。

  他那時候又有多痛苦。

  可饒是被逼到絕路,寧願被憎惡,也沒有想過要將他交出去。

  那個時候,自己又是怎麼對待他的。

  燼冶力排眾議保著他,可終有他心餘力絀的時候。

  江如良偷取了燼冶的念生,砍了自己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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