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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行舟沒說話,想了想倒是給面子道:“可是你姐姐?”

  謝茵搖搖頭,繼續道:“妾身方才在桂花林內遇見了三叔三嬸,他們一家三口,倒是令人羨慕。”

  說起這宣王和宣王妃,孟淼也彎著唇一臉的欽羨,說道:“的確,這宣王和宣王妃的確是伉儷情深。”

  陸行舟薄唇抿成一條線,倒是一句話都不說。

  謝茵笑了笑。

  孟淼一時也不知自己是哪裡說錯了話,只乖乖的閉上嘴,一雙大眼睛往陸行舟的臉上瞅了瞅,卻見他一眼都不曾看自己。原是嬌寵的人登時被冷落了,孟淼心裡一時不是滋味兒,可見陸行舟同樣也對謝茵冷淡,一時心下便好受了許多。

  三人坐了一會兒,見前頭忽然一陣吵鬧聲,謝茵讓丫鬟紫扇過去瞧瞧。

  紫扇瞧過,急急忙忙回稟道:“那處客房走水了,仿佛宣王妃在裡頭呢。”

  這話一落,陸行舟手一顫,持著的杯盞登時“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目眥欲裂看著紫扇:“你說什麼!”

  紫扇道:“奴婢也是聽人說的,說宣王妃興許在裡頭……”

  陸行舟抬頭,看著不遠處騰升起的煙霧,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孟淼也被陸行舟的反應嚇了一跳,見陸行舟跑了出去,也跟著一道追了出去。

  謝茵笑笑,也慢悠悠的跟上去。

  原是那東南角的客房走水了,目下這法華寺的和尚們提著木桶救著火。只這處客房今兒沒人住,倒是不幸中的萬幸,而這秋季乾燥,走水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兒。可眾人正滅著火呢,便見一個錦衣華服的清俊男子,直直的往裡面沖。

  一個小和尚趕忙將他拉住:“施主別進去……”

  陸行舟見著火勢兇猛,滿心便念著江妙在裡頭,哪裡還顧得上小和尚的話,拼了命掙扎,急急忙忙沖了進去……

  江妙在裡頭……

  這地兒著火了,自然也驚動了不遠處院子裡的江妙。江妙讓寶巾過去瞧瞧。至於陸琉懷裡的小傢伙,正捧著桂花糕,這小肉手不利索,稍稍一抖,便將桂花糕掉落在陸琉的衣袍上。陸琉將桂花糕拿了起來,瞧著袍子上沾著胖兒子的口水和桂花糕的屑末,臉色相當不好看。

  這身袍子,可是江妙親手做的。

  小傢伙完全不知自己做錯了事情,揚起小手便要去拿陸琉手裡的桂花糕,見爹爹不給,便衝著他笑了笑。可陸琉才不吃傻兒子這套,將桂花糕往石桌上一扔,便要打兒子的小屁.屁了。

  小傢伙這時候倒是知道怕了,小脖子一縮,淚眼汪汪看著身旁的娘親。

  江妙蹙眉道:“澈兒還小,你同他計較什麼……”再看陸琉被弄髒的衣袍,江妙順勢護短道,“澈兒的口水又不髒,旁的你撣一撣就成了……”

  是呀,撣一撣就成了嘛。小傢伙不會說話,卻仿佛是聽懂了娘親的話,贊同的衝著娘親微微笑了笑。

  江妙可是最吃這套的,忙將寶貝兒子抱了起來,在他小臉頰上親了幾下。

  陸琉沉著臉,側過頭看著妻子笑吟吟的,眼中滿是兒子。而那胖兒子,被妻子連連親了幾下,一雙黑瑪瑙般的大眼睛衝著他笑了笑。

  在陸琉看來,這便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挑釁眼神。

  ……這小東西,平日裡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照顧他的!

  陸琉深深吸了一口氣,便自個兒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這花茶是江妙平日裡喜歡飲的,陸琉不喜這等甜膩清香的,可跟著妻子喝著喝著,倒也是習慣了。一杯清茶下肚,這火氣倒是消減了些。

  他低頭看了看自個兒袍子上沾著的屑末,見妻子只顧著逗弄兒子,壓根兒沒有替他撣一撣的意思,只能自己掏出汗巾將這身寶貴的袍子撣得乾乾淨淨。

  之後寶巾進來稟告了,說道:“那東南處的客房走水了,大公子不知怎的跑了進去,好在是寺院的和尚進去將大公子救了出來。”

  陸行舟……

  江妙固然不喜陸行舟,還是問了一句:“傷得可嚴重?”

  寶巾搖頭:“只是被煙燻著,正躺在榻上歇息呢。”

  那便是沒事了。

  江妙心下是坦蕩蕩的,看著陸琉道:“咱們可要過去瞧瞧?”畢竟是叔侄,陸行舟可是陸大爺的兒子。

  陸琉對上妻子的眼睛,見她面上沒有別的情緒,便道:“嗯。”

  江妙便起身,同陸琉一道去陸行舟所在的客房瞧瞧。同在法華寺,出了這種事情,他們當叔叔嬸嬸的不聞不問,便太說不過去了。

  夫妻倆到了陸行舟的院子,便聽得那屋內孟氏哭哭啼啼的聲兒。孟氏一聽陸琉和江妙來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親自將二人迎了進來。

  孟氏知道是許是自己這幾回的殷勤態度起了作用,換做往常,以陸琉這般冷血的性子,哪裡會過來看她的舟兒?

  孟氏看著榻上昏睡的陸行舟,傷心道:“好在那大師將舟兒救了出來,方才大夫來瞧過了,只是被煙嗆著了,身上倒是沒燒著的地方,也算是菩薩保佑。”說著,素來吝嗇的孟氏,也大方的命身旁的嬤嬤給法華寺添了五十兩的香油錢,也算是為兒子祈福。

  江妙道:“人沒事就好。”

  孟氏點點頭,說道:“可不是嘛,我當真是被嚇壞了……”

  正說著,便聽榻上的陸行舟轉了轉眼睛,悠悠醒來,嘴裡喃喃念著名字。

  孟氏一聽,曉得兒子是在念孟淼。

  這孟淼進門後,同兒子處的便好,若非孟淼是個庶出,孟氏真心打算,只要孟淼能生下男娃,便讓兒子休了謝茵。見兒子一醒來,喊得不是她這個娘親而是孟淼,孟氏心下有些吃味,可還算是大度。

  孟淼可是擔心壞了,見陸行舟終於睜開了眼睛,才一把抱著陸行舟的胳膊,梨花帶雨道:“表哥,你總算是醒了……”

  江妙本就是意思意思同陸琉過來探望,目下人瞧過了,這陸行舟也醒了,便不想在這裡待下去,同孟氏道了別。

  孟氏欲親自送送二人,江妙卻客客氣氣婉拒了。

  這會兒孟氏掛念兒子,倒也沒堅持再送,只走到兒子身旁,關切的詢問一番。

  陸行舟睜開眼睛,依稀聽到了江妙的聲音,又見身旁的孟淼哭哭啼啼說不出話,才看向孟氏道:“娘,方才那是……”

  見兒子好好的,孟氏便是喜極而泣,說道:“是你三叔三嬸,聽說你出了事兒,便過來瞧瞧你。你這孩子,這屋裡著火,人家都是往外跑的,怎麼你倒是不要命的往裡面跑……”

  “三叔三嬸……”

  陸行舟喃喃的念了念,知曉她平安無事,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她……她沒事便好。

  可素來心系陸行舟的孟淼,卻是明白的……

  方才表哥不顧一切衝進去,是因為聽到了宣王妃的名字。他是以為,宣王妃在裡頭……

  想到了什麼,孟淼眼睫處將落未落的淚珠子,“啪”的一聲低落在手背上。

  孟淼見孟氏捉著陸行舟的手問個不停,當下怕自己失控,便尋了個由頭走了出去。

  孟淼雖是孟府庶女,卻能得到孟氏的喜愛,自有自己的一套,當然不是個呆傻的,這會兒心下猜測到了什麼,小手死死的抓在樹幹上,連這細皮嫩肉的手心被磨傷了,都沒有察覺。

  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孟淼才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淚,一轉身,見是謝茵,才愣愣道:“你……”

  謝茵見孟淼紅著眼兒,端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便想起她剛進門時,被陸行舟嬌寵,那是她心下泛妒,恨不得將這張小臉給劃花了!

  謝茵道:“你生得聰明,應該想到了吧。”

  孟淼知道謝茵並非善類,更恨極了她故意指示丫鬟說宣王妃在裡頭,害得陸行舟身處險境,言語激動道:“你怎麼能這樣……若是表哥出事了,你……表哥是你的夫君啊!”

  謝茵卻想,便是陸行舟出事兒,也不打緊。反正她有兒子護身,若是沒了陸行舟,這孟氏還不將她的齊哥兒當成金疙瘩,雖然如今也很寶貝,可若是日後孟淼也生了兒子,卻不知會如何了。

  謝茵道:“眼下不是沒事嗎?只是我這個當姐姐的,想讓你看看,你這位溫柔深情的表哥,心裡裝著的到底是誰……”

  謝茵知道,就算江妙沒有確定,卻肯定是起了疑心,只要查下去,遲早會被她查到的。既然如此,那她便只有先下手為強了。可只是有陸琉在,她壓根兒不可能傷到江妙,便是那日約她出來,也斷斷不敢這般光明正大的對她下手。這樣時候,她只能尋一個幫手了。

  ·

  小夫妻倆回了宣王府,一進府,就聽到景惠帝親臨的消息。一時江妙忙跟著陸琉去前廳見景惠帝。

  景惠帝穿著一身便袍,端坐於主位之上,見著陸琉來了,並未如從前那般熱情的起身相迎,而是靜靜坐在那裡,微笑的朝著陸琉道了一句:“堂兄回來了。”

  江妙抱著懷裡的小傢伙,站在陸琉的身側,一道行了禮。婦人少出門,江妙這還是回望城之後頭一次見到景惠帝。

  見著這位昔日笑容單純的少年,目下身上倒是有了一股九五之尊的威嚴,這氣質可是比之前能唬人得多了。

  景惠帝笑吟吟的同江妙打了招呼,又瞧了瞧江妙懷裡的小傢伙,才走到小傢伙的面前,將手裡的一串佛珠退了下來,給小傢伙戴上,說道:“這串佛珠,是朕一直貼身戴著的,可保澈兒平安。”

  既是景惠帝貼身之物,江妙豈好讓自個兒這胖兒子收下?當下便將佛珠拿了下來,欲還給景惠帝。

  景惠帝道:“堂嫂客氣了。朕有今日的一切,堂兄出了不少的力,在岷州的一年,堂嫂也受苦了,這佛珠不知什麼稀罕玩意兒,卻是朕最寶貝的東西之一,這是朕當長輩的一片心意,還望堂嫂不要推辭。”

  江妙自個兒拿不定注意,側過頭看了看陸琉,待看到陸琉微微頷首,便謝過景惠帝,將佛珠收下了。

  江妙知道二人有事情要談,便抱著兒子回了屋。只心裡頭又想起陸行舟的事兒,還有遇到的謝茵……那謝茵定然是知曉自己看出了什麼,若是她猜的沒錯,以她這膽大包天的性子,肯定會想法子堵住她的嘴……

  謝茵這邊倒耍不出什麼花樣來,她最擔心的,還是景惠帝這邊。

  今兒親自來了宣王府,肯定不會是小事。

  一時江妙捏了捏胖兒子軟.軟的小屁屁,微蹙柳眉,心裡頭登時擔憂了起來。

  懷裡的胖兒子,仰著腦袋看著自家娘親,也學著自家娘親的模樣,蹙了蹙眉,頓時皺成一張有褶兒的小肉包子樣。

  待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聽到陸琉過來的聲音,江妙將睡著的胖兒子抱到了搖籃里,一見著陸琉的臉,便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擔憂的問道:“皇上找你,究竟所謂何事?”

  她見陸琉眉頭微蹙,越發是提心弔膽,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道:“你趕緊說啊。”

  陸琉心情不佳,並不單單景惠帝找他商量的事情,還有一部分,是法華寺昏迷時陸行舟嘴裡喊的名字……陸琉將快急哭的妻子摟到懷裡,捧著她的臉頰親了親,說道:“皇上找我,是同我商量,要我替他御駕親征的事情……”

  ·

  景惠帝從宣王府出來,便直接回了宮。一進宮,便聽長公主在等他,念著姐弟二人多日不見,登時露出笑容,闊步走了進去,見那已為婦人、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孩子氣的歡喜道:“皇姐怎麼來了?”

  哪知長公主卻沒有給他好臉色,霍然起身道:“你去宣王府了?”

  景惠帝笑容一頓,沒有否認。

  長公主這才道:“你讓堂兄替你御駕親征?子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堂兄好不容易過上安穩的日子,你為何要這麼做?此番前去,不知有多兇險,若是有了好歹,你——”

  景惠帝眉目清冷,淡淡道:“皇姐,堂兄足智多謀,文武雙全,能扶持朕登上皇位,又能忠心耿耿,為朕掃平一切障礙。此番朕是信得過他,才選擇讓他代替朕去。皇姐說戰場兇險,可皇姐夫不也一樣在替大梁浴血奮戰,平定邊疆嗎?”

  長公主道:“你皇姐夫是武將,本就屬於戰場,即便是再兇險,就算是戰死沙場,也是他的歸宿。可堂兄不一樣,他哪裡能同薛騰相比?”

  景惠帝笑了笑,才道:“說來說去,皇姐還是擔心堂兄會出事。可是皇姐——”他看著這位自小護著他的胞姐,一字一句緩緩道,“……堂兄的命寶貴,朕的命,難道就不寶貴了嗎?”

  ☆、第 176 章

  ·

  長公主哪裡想得到,素來溫順的景惠帝竟會說出這等混帳話。

  這還是當初那個心地善良、單純直率的弟弟嗎?

  當即目光一滯,難以置信道:“子恆,你……”

  景惠帝淡淡錯開長公主的目光,垂了垂眼,語氣挫敗道:“朕知道,在皇姐的心裡,朕是半分都及不上堂兄。朕也明白堂兄對朕的恩惠,只是皇姐,朕如今是一國之君,切莫再將朕當成孩子……”景惠帝重新看向長公主的臉,這回倒是沒了閃躲,言辭認真的說道,“只朕問你,這般涉陷,皇姐選擇讓朕去,還是讓堂兄去?”

  他分明知道,她哪個都不肯的!

  長公主翕了翕唇,道:“前方戰事當真到了這般的地步,需要御駕親徵才行?”這兩年,長公主嫁到薛家,替薛騰生兒育女,薛騰在戰場浴血奮戰,保家衛國,她便當個孝順兒媳,不端著長公主的架子,侍奉公婆,照顧兒子,哪像從前那般,有那麼多時間關心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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