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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妙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繼續說話了。只紅著臉翻了個身,將面朝裡頭,安安靜靜的睡覺。也是,他若是同她一塊兒睡,肯定不老實。江妙闔眼要睡,發覺臀上被男人捏了幾下,之後才是他離開的動靜。這人真是……江妙揪了揪身下的褥子,眉目含笑,臉頰蹭了蹭枕頭,便氣息均勻的睡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寶巾進來將她叫醒。

  江妙雖然想多睡一會兒,卻也怕晚上睡不好,便不貪睡,只起來梳洗了一番,就去院子裡逛了逛。想起方才見到的其餘二房的人,江妙才覺得這宣王府比鎮國公府大上許多,可這人卻有些少。譬如這玉磐院,冷冷清氣的,若非因昨兒剛剛辦過喜事,裝扮的喜慶些,怕是顯得越發的冷清了。

  “……王妃,那邊是二夫人的梅園。”從玉磐院外面走出,在小徑上走了一陣子,跟在江妙身邊的丫鬟墨琴才出言提醒道。

  墨琴是琴棋書畫四個丫鬟中最年長也是最沉穩的,江妙見她踏實能幹,自然有意重用,現下出來走動,也由她陪同。

  聽著墨琴的話,江妙便想起今日見到的那個穿著秋香色褙子、唯唯諾諾的婦人,還有她懷裡呆呆木木的小男娃平哥兒。

  先前她從何嬤嬤的口中了解了一些,這二夫人田氏是前年進的門,所為陸二爺續弦,可在宣王府的存在感極低。按理說,以陸二爺的身份,完全可以娶一個比田氏身份高些的,偏偏娶了田氏,想來是很中意她。可這又說不通,若說陸二爺喜歡也就罷了,這田氏娶進門之後,也不見得陸二爺有多喜歡。

  這倒是有些納悶兒了。

  不遠處傳來孩子清脆悅耳的笑聲。江妙回過神,也忍不住笑了笑。

  她是個愛熱鬧的,宣王府太冷清,玉磐院尤是。在玉磐院,別說是這種笑聲了,連下人都是眉目恭順、一聲不吭的。丫鬟們都很機靈,主子的一個動作,就曉得自個兒該做什麼,半點都不需要出聲。江妙隱隱有些明白,想來是陸琉性子喜靜,在他身邊伺候的,頭一點要做到的,就是關注自個兒的嘴。江妙才剛及笄,雖然嫁人了,可骨子裡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就算是上輩子,也只堪堪活到十六歲,正是最活潑的年紀。

  她聞聲走過去一些,見是陸芃芃在撲蝶,後面跟著白白淨淨的平哥兒。四歲的男娃,不像先前那般膽怯,在姐姐面前,笑得很開心。

  墨琴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見王妃有些上心,便道:“二公子素來不愛說話,不過卻格外喜歡親近二姑娘。”只是說不愛說話,沒直接說這位同宣王府並無半點血緣關係的二公子是個天生痴傻。

  江妙心頭痒痒的,有些想過去同他們說說話,可一想到今日他們瞧見自己的緊張模樣,也就不願去打攪他們。她就站在樹下,遠遠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同身後的丫鬟道:“咱們回去吧。”

  江妙回房的時候,陸琉已經從書房回來了,一瞧見她,便迎了上去,問道:“去哪兒了?”

  “剛睡醒,就四處走了走。”江妙仰起頭衝著他笑了笑。

  新婚燕爾的小夫妻甜蜜的說了一會兒話,便一道用午膳。

  下午陸琉倒是沒去書房,留下陪她一道說說話,還陪著她熟悉了一下王府。晚膳吃完飯在院子裡散步消食,便早早回了房歇息。

  比起昨晚熱鬧的洞房花燭,今晚才算真正開始夫妻生活。江妙換好寢衣從淨室出來時,卻見陸琉已經坐在榻邊等她了。

  想起昨晚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江妙手攥了攥,不敢走過去,只開口喚了他一聲。

  陸琉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江妙倒是沒聽話,小聲道:“我能和你商量個事兒嗎?”

  商量什麼?看著妻子紅通通的臉頰,陸琉便知她要說什麼。他道:“過來說。”

  好吧。江妙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走到離陸琉還有三四步遠的時候,便見他長臂一攬,直接將她撈了過去。她被他抱起,直接坐在他的腿上,面對面的。江妙臊得厲害,抵著他的胸膛好聲好氣道:“今晚我想好好休息,成不成?”

  陸琉抱著她親了幾下,開口道:“昨晚是我有些過了,你放心,今晚咱們就好好睡。”他捉著她的小手,一副好商量的姿態,想起昨晚自己的吃相,陸琉的確覺得自己太不知節制。也難為她肯遷就自己,想來岳母在妻子出嫁前,肯定也是好生叮囑了一番。

  不過——讓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遷就他,太不厚道了。何況這個還是他的妻子。

  江妙有些不大相信,可之後陸琉同她一道躺在榻上,只靜靜抱在一起,規規矩矩的,方才信了。

  ·

  次日便是江妙三朝回門的日子。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她和陸琉上了馬車,便回鎮國公府去。出嫁不過短短几日,卻令江妙生出離開好久的錯覺來。她坐在馬車上,看著身側衣冠楚楚、芝蘭玉樹的夫君,倒是開始有些明白,為何出嫁的婦人們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總愛聊自己的夫君。像陸琉這樣的夫君,帶出去也的確挺有面子的。

  陸琉雖然坐得端正,卻也能察覺到身旁妻子時不時打臉自己的眼神。被瞧了三四回之後,陸琉才終於忍不住,捉著她的手,對上她水光瀲灩的眸子……他嘆了一口氣,沒做什麼,只啞聲道:“回去再收拾你。”

  咦?江妙眨眨眼,心下當真是無辜至極。她錯做什麼了?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卻被氣笑的陸琉捉著她的手往那兒一按。江妙旋即就抽回手,趕忙將屁股挪了挪,靠在馬車角落裡。這會兒她是一眼都不敢看他,不敢繼續招惹他了。

  她乖巧的將手擱在膝上,略略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想到那般猙獰的東西,只覺得嚇人,又覺得不可思議。

  一路上都是安安靜靜的,要到鎮國公府的時候,陸琉才同她說了一會兒話,之後馬車停下,他便體貼的親自將她扶了下去。

  陸琉來鎮國公府的次數不多,可他溫潤如玉的外表,和謙遜有禮的態度,沒法令人將他聯想到那個不近人情的宣王。今日回門,陸琉對妻子體貼的舉止,江正懋和十個大舅子也是看在眼裡的,特別是江承讓三兄弟,雖然看陸琉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卻也不得不承認,二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的確登對恩愛。

  陸琉同江正懋及大舅子們在前廳說話,江妙隨喬氏一道來了裡邊。喬氏細細打量了閨女,瞧著她臉色紅潤,又想著適才陸琉體貼的舉止,怎麼瞧都是一對極恩愛的小夫妻。可該問的,還是得問的,喬氏道:“女婿對你好嗎?”

  江妙點頭道:“娘放心,王爺待女兒很好。事事都順著女兒。”

  喬氏欣慰的笑了笑,道:“那便好。你嫁過去了,有些事情得你自己處理。女婿是個講道理的,瞧著也聽細心的。他待你好,你也得多多上心,待他體貼些。”雖然喬氏想女婿如同自己一般毫無保留的對閨女好,卻也明白夫妻之道,要靠雙方維持的。

  江妙見自家娘親一副不放心的模樣,從善如流道:“女兒知道的。”

  問了一些,喬氏才有壓低聲音問了洞房花燭夜的事兒。江妙雖然害羞,卻也老老實實點了頭。喬氏笑道:“這種事情,沒什麼好害羞的。”她頓了頓,又問了通房的事兒。畢竟在喬氏的眼裡,這女婿雖然沒有妾室,可二十有二的年紀了,房裡不可能沒人。

  這問題倒是令江妙愣住了。她細細回憶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道:“沒有。房裡伺候的丫鬟,都是樣貌平平的,規規矩矩的,沒那方面的……”之前她倒是想過,可後來陸琉待她體貼,她倒是將這事兒也忘了。

  現在沒有,不代表之前沒有。想來是女婿對女兒上心,就算房裡有人,也早早打發了去。這般尊重女兒,喬氏對這個女婿也越發滿意了幾分,臉上的笑意也深了些。

  說完了這些,江妙的三個嫂嫂進來了。薛今月瞧著小姑子,登時就歡喜的跑了過去,一把將人抱住,道:“妙妙,瞧見你真好。我和大嫂弟妹她們,都很想你。”

  才幾天呢,有這麼誇張嗎?江妙笑笑,抬頭叫了聲“大嫂”、“三嫂”。

  宋鸞因懷著孩子,身材日益豐盈,昔日端莊賢淑的閨女,眼下肚子圓鼓鼓的,臉上的笑意也深了些。今日小姑子回門,很是熱情的同她說了話,又瞧小姑子這通身的氣派,也暗嘆嫁了人到底不一樣了。

  喬氏對這位長媳甚是滿意,現下長媳有孕,越發是疼愛,問道:“今兒的安胎藥可喝了?”

  宋鸞笑著看著喬氏,道:“待會兒回去就喝。”

  喬氏不放心,對著江妙和其餘兩位兒媳道:“我先陪阿鸞過去。”

  江妙倒是見慣了娘親寶貝大嫂的舉止,瞧著二人離開之後,才同二嫂三嫂繼續說話。聊得都是一些宣王府的事兒,二人曉得小姑子嫁過去,便是正正經經的女主人,很是羨慕。薛今月也兩眼放光,道:“真好。若是冬天,早上睡得遲些也不會有人說了。”

  就這點出息?江妙對自己這位二嫂有些哭笑不得。

  梁青萱大多坐在旁邊聽著,偶爾說上幾句。她知二人的關係親如姐妹,同比她要親近許多,今兒難得回來,怕是又更多事情要說。聊了一會兒後,梁青萱便識相的尋了個原由先出去。

  江妙不大擔心大哥三哥他們,心下最惦記的,便是二哥他們這對。這會兒見三嫂出去了,江妙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活潑的二嫂。雖然還是愛說話,可江妙卻細心的聽出來了,說了這麼久,連她也提了好幾回陸琉,偏生她這位二嫂沒提過一回二哥。她隱隱有些擔憂,隨口問道:“你呢?你和我二哥還好嗎?”

  薛今月笑容一滯,之後彎唇,語氣輕鬆的笑著點頭:“嗯,挺好的。”她說完,低頭咬了咬唇,見小姑子不說話了,便忍不住抬眸瞧了瞧。

  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對方心裡在想什麼。薛今月瞧著,登時有些憋不住,努努嘴,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轉,紅著眼睛道,“……二表哥他,他這兩日一直睡在書房。”

  江妙一聽,登時便想起了上輩子。她二哥同今月疏遠,就是從睡書房開始的。?

  ☆、第 121 章

  ·

  江妙不想自己嚇唬自己。畢竟夫妻之前總會有些矛盾的,只要能順利解決就成,而且這小兩口的感情挺好的。可她才出嫁兩天,二人就鬧出這一出,江妙實在是開始擔心,上輩子二哥和今月的悲劇會不會重演。瞧著這位二嫂這副委屈樣兒,江妙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前幾日不是好好的嗎?”

  薛今月吸了吸鼻子,有些急了,道:“我也不知道……”

  這倒是奇了。江妙登時蹙起眉頭來。她二哥性子雖然冷漠,卻也不是那種無緣無故發脾氣的人。對別人冷淡些,還說得過去,可自打他二哥和今月成親後,同妻子素來是如膠似漆的。她又問:“你再想想看,這幾日有什麼異常的舉止?”

  薛今月攥著衣擺認真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麼,支支吾吾道:“該不會是——”

  “……是什麼?”江妙瞧著她這副溫吞性子,她自己不著急,她都替她著急起來了。

  卻聽薛今月咬了咬唇,小聲道:“你出嫁的那日,祁表哥來找過我。”

  祁澄?

  江妙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二哥雖不愛說話,卻是個醋罈子,先前他二哥和今月還沒好呢,二哥瞧見祁澄,就忍不住欺負了今月,現下二人都成親了,若是今月在同祁澄有什麼牽扯,也難怪她二哥會一聲不響的去睡書房了。且這罪魁禍首,還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江妙眉頭緊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祁澄……”

  “妙妙,你別誤會,我和祁表哥真的沒什麼!”

  薛今月急壞了,生怕小姑子誤會,老老實實交代道:“自打祁表哥弄出那些事情之後,我娘便不再讓我和他來往了。那時我也挺討厭他的,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名聲壞了之後,祁表哥連書院都沒法去了,之後我三姨夫,也就是祁表哥一家被分了出來獨立門戶,可日子過得不順,無奈時常來薛府找我娘。那日……那日祁表哥來尋我,就是管我借銀子的,他說姨母生病了,需要銀子看病,他沒銀子,所以——”薛今月抓著小姑子的手,道,“妙妙,你知道我姨母的。祁表哥雖然不好,可姨母從小就很疼我,她病了,我沒法去看她,可是我不能連銀子都不借。”

  這些事情,都是江妙不知道的。上輩子祁澄一家好像也是被分出去了,不過是在一年後,今月同祁澄和離之後。這輩子倒是早了些。不過上輩子祁澄好好的,日子不曾這般拮据過。江妙雖然存著疑惑,可瞧著祁澄這個壞心眼的過得慘,她心情還是挺痛快的。

  江妙道:“所以,這件事情你沒同二哥說?”

  薛今月點點頭,嘟囔道:“我知道二表哥不喜歡我見祁表哥,就算偶爾不小心提到,他也會不開心的,雖然他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這回祁表哥只是趁著那日你出嫁熱鬧,管我借銀子,我從後門出去見了他一面,沒多說話,只把銀子給他了,然後讓他好好照顧姨母。而且——這銀子都是我自個兒的私房錢……”她眨眨眼,小心翼翼道,“這件事情,只有我和我的貼身丫鬟知道,二表哥他應該不會知道的吧?”

  瞧著她這位蠢二嫂一副自作聰明的模樣,江妙不知該哭還是笑。她道:“我二哥肯定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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