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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傳來瑧哥兒焦急委屈的哭聲,傅容無心顧及,沿著走廊朝前院趕。

  半路撞見兩個侍衛抬著人走了過來。

  徐晉低著腦袋,傅容看不見他神情,只瞧見他月白色長袍上,腰下一片刺目的紅。

  真挨打了……

  “王爺……”她聲音發哽,一時竟不敢走過去。

  傅容記憶里的徐晉,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他被人追殺困在那片棗山上,也是端端正正坐在糙叢里的,兩人從永泰寺上香回來遭到埋伏,他手臂上中了毒箭,依然淡定從容,穩如泰山,而此時此刻,他奄奄一息趴在那裡……

  “許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醫呢?太醫怎麼沒來!”

  許嘉低頭道:“皇上賜側妃給王爺,王爺抗旨,因此罰了板子,皇上,皇上不許太醫為王爺診治。”

  傅容僵住,難以置信地看向徐晉。

  他,他竟然抗旨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徐晉真想抬頭看看傅容眼裡的驚喜,可惜他實在不願以這種狼狽樣子清醒著跟她說話,只好繼續裝死。

  ☆、第 192章

  徐晉傷重,震驚過後傅容暫且也沒心思想旁的,讓侍衛將徐晉抬到芙蕖院,方便她日常照顧。

  許嘉稟道:“王妃,王爺昏迷前說了,他在前院養傷。”

  傅容愣了愣,馬上道:“那就去前院,派人請張先生了嗎?”

  張先生才是肅王府建府後便請來的專用郎中,本身醫術高超,葛川在此的那幾年張先生與他辯醫辯得不亦樂乎,醫術大有精進,葛川走後,肅王府大小主子有個頭疼腦熱的,全由張先生照顧,傅容對他的本事也很信任。

  許嘉還沒進門便先讓人請張先生去正房候著了。

  傅容見他面面俱到,暫且平靜了下來,正要跟著一起走,後面蘭香抱著因為被娘親丟棄張嘴嚎哭的瑧哥兒過來了。瞧著兒子受了天大冤屈的可憐樣,傅容煩躁地嘆口氣,接過兒子跟在侍衛身後,指著前面趴著的徐晉道:“爹爹挨打了,爹爹渾身都疼呢,瑧哥兒不哭了好不好?”

  瑧哥兒有了娘親就不哭了,一邊揉眼睛一邊茫然地盯著前面。

  小孩子不懂什麼是血什麼是傷,因為徐晉低著腦袋,他甚至都沒認出那是爹爹。

  傅容抱著安靜下來的兒子跟了上去。

  許嘉卻將她攔在內室門外,歉然道:“王爺有命,等王爺處理完傷處再請王妃進去。王妃,王爺也是怕您見了難受,請王妃體諒王爺苦心。”

  傅容默然,抱著兒子坐在了外間榻上。

  前院這邊伺候徐晉的都是他從宮裡帶出來的小太監,傅容輕輕拍著懷裡還委屈著的兒子,看小太監們端著乾淨的水盆進去,再端著被血染紅的水盆出來,來回來去的,終於徹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嘉和帝下旨賜徐晉側妃,徐晉抗旨。

  不是當面拒絕嘉和帝的口頭詢問,而是抗旨不遵。

  前者更像是父子相處,後面便是君臣了。

  徐晉對她有多好,成親這三年,傅容早已領教過了,徐晉也成了兩輩子對她最好的外姓男人。徐晉柔聲承諾這輩子只有她一個,傅容聽了很舒服,也有滿足歡喜,但她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只當那是床幃間的甜言蜜語。或許徐晉承諾時對她是真心的,但那不代表他以後不會變。

  可是今日,他為了對她的承諾,抗旨了。

  這是普通的兒子違背父親嗎?

  不是,這是註定會被記在大魏史冊里的一件事。正德二十二年九月初一,嘉和帝下旨賜華陰姚家女為肅王側妃,肅王抗旨拒受。哪怕將來徐晉得了大位,他也無法更改史冊。

  傅容不知道史官會不會提及徐晉抗旨的原因,但她知道,他是為了她。

  小太監們進出的次數太多,外間也瀰漫了淡淡的血腥味兒,傅容抱起瑧哥兒坐到椅子上,背對那些進出的小太監,悄悄拭淚。

  她自以為聰明,重生就奔著上輩子最終的新帝安王去,千方百計躲避徐晉,躲避不了就各種虛與委蛇,險些錯過徐晉這個願意為她抗旨的男人。確實,徐晉對她也有很多不堪舉止,可他為她付出的,比她給他的多了太多太多。

  怨他的時候,腦袋裡記起來的都是他的壞,喜他的時候,回憶的便全是甜了。

  想到懷孕時徐晉對她的各種悉心照顧和容忍,傅容眼淚越來越控制不住。

  瑧哥兒看見娘親哭了,急得也要哭。

  傅容連忙止住淚,輕輕地哄他,覺得自己在這邊也幫不上忙,傅容抱著瑧哥兒回了芙蕖院,餵了小傢伙一頓,把他哄睡著了,才留丫鬟們照顧,她去了前院。

  張先生已經走了。

  許嘉見她進來,識趣地退了出去。

  傅容以為她看到徐晉的傷勢後會跟著心疼的,卻無論如何都沒料到自己會笑出來。

  徐晉歪頭看她呢,見她咬唇忍笑,咬牙切齒道:“再笑一聲,我養傷期間你都別想進來。”

  傅容趕緊憋住,搬把椅子在床前坐下,看著徐晉身上的罩子問:“這是哪來的?剛做好的?”

  卻是徐晉躺在床上,上半身跟腿都露在外面,只有腰下大腿以上一段被一個紗罩遮住了。紗罩乍一看類似兩塊木板簡單搭起來的,四面黑紗垂下,遮住了徐晉裡面的傷勢,又不會讓紗碰到他傷口。

  簡而言之,這個紗罩就是專門用來給肅王爺遮醜用的,免得讓旁人看到裡面的千金之臀,畢竟這種傷不能纏紗布,只能晾著養。換作傅容,一天到晚露著那兒給人看,她也不好意思。

  徐晉盯著她不說話。

  傅容不再打趣他,摸摸他臉,心中一酸:“是不是很疼?”

  她眼裡泛起淚光,徐晉心裡好受了些,望著前面的床板道:“還行,就是趴著難受。”他什麼樣的傷沒受過,上次挖肉去毒比這次疼百倍,但這次卻是最丟人的,被打的時候丟人,養傷的過程也丟人。

  可是為了身邊的女人,再來一次他也願意。

  “你做什麼?”察覺她要掀開紗罩,徐晉身體一緊,眼疾手快握住她手,這一動牽扯到傷口,疼得他直吸氣。

  傅容不敢動了,急著解釋道:“王爺別動,我只看看,不會碰到你的。”

  “不用。” 徐晉攥著她手不鬆開,“血肉模糊,你看了倒胃口,坐在旁邊陪我說說話就行。”

  傅容知道他其實是好面子,而她確實也不敢看,不是因為倒胃口,而是怕看了身上跟著疼,便乖乖坐著。擔心徐晉仰頭看她累,傅容雙手搭在床沿上,側臉貼著手臂,歪頭看他:“王爺想說什麼?”

  徐晉緊緊盯著她:“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他這頓打為何而挨,難道她不知道,她就不該表示表示?

  傅容認真想了想,“王爺還沒用飯呢吧,正好我也沒用,我這就吩咐他們去熬點粥,一會兒我餵王爺吃。”說完真的朝外面喊了一聲。

  許嘉一直在外面守著呢。

  “你去跟張先生要份王爺養傷用的膳食單子,交給廚房,晌午照做吧。”

  許嘉領命剛要走,徐晉忍不住提醒道:“我的就在前面廚房做,王妃那邊還是按照原來的單子。”傅容要照顧孩子,吃的自然跟他不一樣。

  許嘉走後,傅容又恢復了剛剛孩子氣的姿勢,用目光描繪徐晉的俊美模樣。

  她不說話,徐晉卻能感受到她眼裡的心疼與溫柔,便默默回望著她。

  傅容眼睛越來越酸,拉過他的大手遮住自己眼睛:“王爺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想證明你對我好,人領回來你不碰我也會信你,何必非要跟父皇對著幹?白白受了這樣的苦,還在父皇心裡落了刺……”

  徐晉笑著看她用他的手抹淚,戲謔諷刺道:“少在我面前裝賢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有多高興?我真把人領回來,讓她天天在你面前晃悠,就算平時你不見她進宮時卻得帶著她,你心裡會好受?”

  至於父皇那邊,單看父皇的懲罰徐晉就猜到父皇並沒有真的動怒。真動怒又如何?那個位子他想要,不管老頭子願不願意給,他都能得到,而且最後他也會讓老頭子心甘情願的給他,幾個皇子裡面,徐晉就不相信父皇不清楚他肅王才是最適合繼承大統的。

  心思被拆穿,傅容惱羞成怒,抱著他手啃了一口。

  徐晉最愛看她這副嬌氣樣,身上好像都不是特別疼了。

  傅容啃完了,輕輕擦掉自己的口水,再在那兒親了一下,“我就是高興,高興不行嗎?王爺對我好,為了我連父皇的旨意都拒絕了,全天下的妻子都要羨慕我了,我不高興才怪。”

  說地理直氣壯的。

  徐晉就是要她高興,反握住她手道:“往後可以安心喜歡我了?”

  傅容連連點頭,點完頭意識到自己迷迷糊糊被他套出話了,連忙補充道:“早就安心喜歡王爺了,從王爺承諾只喜歡我一個的時候,我的心就踏踏實實了。”

  她甜言蜜語張嘴就來,恐怕再風流的男人都不如她,徐晉忍不住捏她鼻子:“你就哄我吧,除了這個你也不會旁的了。”

  換做以前傅容定會拍開他手的,怕鼻子真被他捏難看了,現在她卻想縱容他一次:“王爺對我好,我願意給王爺捏。”

  因為鼻子被捏住,說話瓮聲瓮氣的。

  徐晉樂不可支,笑著笑著身上疼,鬆開她道:“甭想說兩句好話就沒事了,說,我為你挨了板子,這次你如何回報我?”

  傅容揉揉鼻子,目光移向他傷處:“我親自照顧王爺養傷……”

  “換一個,我嫌你笨,不用你照顧。”徐晉挨板子時就想到養傷的事了,決定只許傅容餵他吃飯陪他說話再給他捏捏肩膀捶捶腿什麼的,塗藥如廁才不用她伺候,她在旁邊站著都不行。

  他嫌丟人。

  好心提議被他拒絕,傅容不高興了,“既然王爺嫌我笨,我這就走了,免得礙王爺的眼。”

  話是這麼說,人坐的穩穩的,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怕他信以為真又牽扯到傷口。

  徐晉知道她是隨便說說的,盯著她胸口道:“我渴了。”

  傅容與他相處這麼久,哪能不明白他的暗示?垂眸嗔道:“王爺傷成這樣,怎麼還動歪腦筋?”

  徐晉目光上移,望著她眼睛道:“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是要死了,我也想。”不然她以為他挨板子時靠什麼挺過來的?除了琢磨如何養傷,其餘時間就在想如何占她便宜,否則一動不動趴在床上十天半個月,他受得了?

  “快點,我真渴。”一想到她還沒有主動餵過他,徐晉就渾身興奮。

  傅容羞得不行,他主動使壞她沒法拒絕,怎樣都隨他去了,可是現在……

  “王爺還是先安心養傷吧。”傅容不敢看他,低著腦袋勸道。

  徐晉自說自話:“先把床帳放下來。”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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