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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淚水從武弘眼角洇開,他卻毫不在意,甚至還嗤笑了一聲:「真讓人討厭啊,所謂的命運,註定我一生只能俯首稱臣,可上天偏又給了我難以自棄的心。」

  揭暄早已在台下站成了一根木樁,淚水漫過他的面頰,無休無止地流下。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形同手足的好友,彼此間無話不談,他以為自己再了解長風不過了,卻沒想到那麼愛笑的人內心其實充滿了陰霾和痛苦。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

  揭暄搖了搖頭,其實聽了武弘這麼多痛苦的內心獨白,他忽然間意識到,根本沒有所謂的對錯可言,這世間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或許站在武弘的立場,自己就是他痛苦的根源,就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我恨,恨你自以為是的善良單純,恨你總把自己當作救世主多管閒事的清高,更恨你明明擁有一切還故作無所謂的虛偽。」

  卸下偽裝的武弘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將揭暄的心處以凌遲之刑,割得鮮血淋漓。

  「長風!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你在說謊!你和我師兄是最好的兄弟啊!你們是兄弟啊!」星潼撲在台前,淚雨滂沱。

  「兄弟,我們怎麼會是兄弟呢?我曾經有很多機會可以贏過他,為了成全他的名望,我被迫輸了一次又一次,你說我們是兄弟,可其實到頭來,我只是他腳下的石頭,襯托他光輝的星星,世人口中揭小天師的跟班。」

  「我從未這樣想過。」揭暄幾次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只吐了這樣一句蒼白而無力的辯解。

  「你沒想過,是因為你太高高在上了,你怎麼會想到這些,這些陰暗的、污穢的事情,只會玷污你白玉一樣美好的人生!」

  第79章

  「你永遠不會懂,我對你說那些違心的話是何種感受。」

  武弘朝著揭暄走了幾步,神情近乎癲狂,他完全無視了四周紛亂的人與景物,無視了世間所有詭異的景象,好像眼裡只剩下揭暄一個人。

  只剩下這個曾帶給他歡樂,也賦予他掙扎和困擾的人。

  「那感覺太噁心了,簡直像……不、比殺了我更噁心!」武弘停在距離揭暄不遠不近的地方,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像是要吃人似的,「你能想像嗎?我那麼恨你,卻要扮演你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兄弟,我把自己的心放在烈焰上煎烤,然後對你笑——」

  「沒人知道我最厭惡在你面前笑得像個傻子!」

  「長風……」揭暄的聲音顫抖得像寒風中最後一片落葉,在墜落與不墜落之間搖擺,「不是這樣的,我一直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們兄友弟恭嗎?還是以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樣,蠢的要命!」卻雲刀猛地插進腳下的石頭裡,武弘嘶吼道,「你蠢到親手害了所有你愛的人!」

  「什麼……你說什麼?」揭暄的臉白的快要看不見顏色了,他的身體也在小幅度地戰慄。

  「不信你轉身問問他,是誰把當年的預言告訴他的?」武弘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揭伯伯又是如何得知你對他的心思——」

  揭暄以一個十分緩慢的動作轉過身,對上一直站在那裡的熙和,他的眼睛裡噙滿了震驚和悲戚。

  熙和微微垂下眼睫,許久才說:「我說過,你不會想知道真相的。」

  「都是我做的,你那麼聰慧出眾,卻偏偏沒能看透我,任由我洞悉了你的秘密,不止這些,歸海淙、嘉榮、熙和,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我早有預謀!」

  「是我害你和熙和再難相見,是我騙明鏡來去殺歸海淙,也是我親手殺了有望成為最年輕天師的你,葬送了揭家的未來,更是我和聖家、明家聯手,在大比當日,屠盡扶丘山滿門,幾乎斷了揭家的血脈!」

  「我說你蠢,可我何嘗不是個蠢人!」

  「我恨透了你,恨透了這世間所有不公,也恨透了什麼捉妖師!」

  「既然天道不公,那就讓這天道見鬼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武弘仰天大笑,笑得如瘋魔一般,笑著笑著,他突然抬手拔出卻雲刀,在揭暄的驚叫聲中,引頸自刎。

  「長風不要!」

  殷紅的血光再一次點燃了幾人的眼睛,而武弘則仰面躺倒在演武場上,無神地望著天空,雙眼裡的光芒一點點散盡,脖子上恐怖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他卻一直在笑,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

  揭暄撲了過去,試圖捂住流血的傷口:「長風,是我錯了,不要、不要,我不知道你這麼痛苦!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啊!長風!」

  「哥——」一聲哭嚎終於還是叫出了口,大紅的血從他的指縫間不斷溢出,像是永遠也流不完似的。

  「哥,你不要死——」

  武弘圓睜雙目,費勁地張著嘴,像是想要說什麼。

  揭暄連忙靠了過去,盡力想聽清那一點含糊不清的氣聲。

  「你、沒、沒有、對不……」

  話沒說完,武弘的力氣便消弭殆盡,他無力地鬆開手,重重地倒了下去。

  「長風——」撕心裂肺的喊聲從揭暄胸中迸出,卻無法挽回任何人或事。

  就在武弘倒下的瞬間,周圍的景象忽然間重新活了過來,卻又像是換了全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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