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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聽說石中火所用的劍,我只是覺得熟悉。」無照說。「直到親眼看到,我才想起來。這劍我見過,就是在你這裡。你的劍不是每一把我都記得。但這一把我記得。」

  「這是一對劍,劍名晦朔。」泠風余說。「是我和風舉成親之際,他送給我們的禮物。朔劍一直就放在這裡,從未離開過這屋子。」

  「但晦劍卻回到石中火手裡了。」

  「七年前他悄悄回家探望母親,被人暗算。」泠風余說。「當時傷得很重。右手幾乎完全殘廢。他以為是母親跟仇家串通欲置他於死地,一直懷恨在心。後來母親便失蹤,我們苦苦找尋都無下落,再後來他現身告訴風舉說母親全盤承認謀害他之事,他已將母親殺了。」

  「你當時在場嗎?」

  「在。」泠風余說。「風舉不讓我插手,非要獨自報這仇。但石中火打敗了他,拿回了晦劍。說他配不上這劍。」

  她突然問:「在知道這件事之前,你是不是對我跟石中火的關係有一些猜測?」

  無照道:「我只知道你們近期見過面,或者有一個見面的約定。他為了見你,還剪了頭髮颳了鬍子。」

  「那我該覺得受寵若驚嗎?」泠風余說,這話倒不是譏刺,就像她知道無照方才也不是在試探,只有一點無可奈何的自嘲之意: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確實見過,就在方才。」

  「這次你們見到了?」

  「嗯。」泠風余說。「上次其實我也去了,只是被攪局。真奇怪避人耳目這種事,白天比晚上順利,人多的時候比人少的時候順利。」

  「你為什麼答應見他?」無照眨了眨眼睛問。

  「有時候覺得他太可憐了。」

  「我猜也是。」無照老成持重地說。「這毛病我也一直想要改。」

  泠風余忍不住笑了。「這為什麼要改,難不成只有佛祖菩薩才配去可憐人?」

  「擔心自作多情是一回事。」無照說。「他們壓根也不要人可憐。就拿石中火來說,他殺了那麼多人,連親生母親都殺了,有什麼值得可憐?或者他母親從小就天天打他?討厭他?不跟他說話?他受不了了才離家出走。有後媽就有後爹,有後爹就有後媽,這種事我也見得多了。」

  「誰知道呢,我是跟風舉一起長大的,不是跟他一起長大的。」泠風余說。「我印象中小時候他只是不愛說話,經常自己在一處,可有時候碰到了,也會陪我們玩。但我想他應該不討厭母親。不然他以為被欺騙的時候,又何以如此憤怒。」

  「所以老夫人當真出賣了他?」

  「誰知道呢。」泠風余又說了一次。「母親深居簡出,吃長齋,每天念佛。家裡經常有尼姑來走動,不過都是上歲數的,沒有你這麼年輕漂亮!她從沒有提起過石中火,就好像從沒有過這麼一個兒子。只有一次,她到我房中來看劍。」

  「老夫人也懂劍?」

  「我沒見她用過劍,不過用劍跟懂劍並不是一回事。」泠風余說,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劍架,十一柄劍樣式長短各自不一,有無鋒重劍,劍身寬闊,無照兩隻手都握不動,也有的輕薄如柳葉,有平直端正的劍,有陰險的參差雙劍,有的劍鞘鑲珠嵌玉,有的只纏著一圈布條。她看這些劍的眼神並不像有些女人看珍藏的首飾,或者有些男人看著心愛的馬,並不貪婪但總有保留,仿佛這些劍是通往某個無人涉足之地的太過優美的標識。

  「我一點也不懂劍。」無照老老實實的說。「我只是覺得你的劍都很好看。當然不是說它們不實用,只是看著它們的時候,很難想到殺人的事。」

  泠風余道:「她也這樣說。她仔細的看了我的每一柄劍,然後問我,怎麼會有人因為這種東西發瘋呢?我說沒人會因為劍發瘋的。劍只是一個藉口。但是一個好藉口。與其為了別的東西發瘋,我寧願是因為劍。」

  「這說的應該是石中火了。」無照說。「看來她畢竟耿耿於懷。」

  「不一定。石中火的親生父親也用劍,據說死於走火入魔。石中火出走以後,他們對這事諱莫如深,可是誰也不覺得驚訝,好像把他的離經叛道當做是一種遺傳。」泠風余說。「但石中火在武學上的天賦遠非他父親能企及。他父親到死都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劍客。就算瘋子也有高下之分。」

  「要麼是怪物,要麼是廢物。」無照語氣尖刻。「老夫人也夠不容易的。雖然有扶搖劍這樣十全十美的兒子,又沒法保護她。」

  「風舉很痛苦。」泠風余說,像為她丈夫辯解。但只說了這五個字。這無需闡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想像,母親被殺,當面受辱,太簡單,太清楚,太無可辯駁,這個家裡籠罩著這樣疲倦的氣氛。為了不被遷怒,她近乎冷漠。

  「那他人真是很好了,以德報怨。」無照說,儘量讓自己顯得沒有嘲弄凌風舉的意思。「昨天石中火落到少林寺手中,他偷偷把石中火放了出來。他要是在家,我很想問問他石中火現在在哪兒。但他大概也不會知道這事的。只有你知道。」

  泠風余將劍放回架上,走到桌邊坐下。

  「這麼說他猜出來了。」

  「猜出什麼?」

  「母親沒有死。」泠風余說。「雖然我很早以前就這麼覺得,卻不敢告訴他。石中火之所以那麼宣稱,只是羞於承認自己下不了手。而真相對於風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石中火那麼對他說了,他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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