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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喑說:「我已經知道了。」

  陳亦洲聽著他的語氣,駭然道:「你別衝動,我已經帶人趕過去了。」

  梁喑冷笑一聲,「陳主任,你放心,我會給你留活的。」

  -

  沈棲昏昏沉沉地醒來,渾身上下冷得像是被人丟進了冰窟里,但腦袋卻熱得他想乾嘔。

  他輕咳了兩聲,猝不及防帶動肩膀上的傷口,險些又疼暈過去。

  沈棲模糊地感覺到無法控制的淚水從鼻樑一路滾到另一隻眼睛,又混混沌沌地閉上眼睛。

  額頭上仿佛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摸,又好像有人在耳邊說話,很輕很遠,完全聽不清楚。

  他動了動嘴唇,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紅蕊說:「梁總,你別太擔心了,醫生說傷口沒有太大問題,發燒雖然嚴重但輸兩天液就好了,他不會有事的。」

  梁喑低頭看著一臉蒼白的沈棲,肩膀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白色紗布上有些微的紅。

  應承扭過頭抹了把臉,暗罵了聲「操」。

  陳亦洲重重喘了口氣,拍拍梁喑的肩膀,說:「人救出來就好,你也別太責怪自己,我先去處理那個綁匪的事,你把人打成那樣,唉。」

  梁喑看著沈棲,像是在說什麼溫柔的情話,「他應該慶幸的是殺人犯法。」

  第64章 棲棲遑遑(四)

  陳亦洲沉默片刻,說:「……」

  他趕到的時候那綁匪只剩個血皮,要不是梁喑還有一點點理智,他早沒命了。

  不過他現在也跟沒命差不了多少,牙齒脫落手腳骨折,手指腫得跟豬蹄似的多半也全都折斷了,即便是搶救回來,多半也是廢了。

  梁喑說給他留個活的,也就只是留了個活的。

  陳亦洲在心裡嘆了口氣,說:「我先去看看,有進展隨時告訴你。」

  梁喑說:「嗯。」

  紅蕊給應承使了個眼色,「應公子,我們也出去吧。」

  病房裡安靜得仿佛連輸液管滴漏的聲音都能聽見。

  沈棲肩胛有刀傷,手腕有摩擦傷和被繩子勒過的瘀紫。

  梁喑握起他的手包在掌心裡,緩緩低下頭抵住自己的額頭,仿佛把所有的力量都抵押在了這隻纖細的手臂上。

  他還記得自己踹開那個破倉庫門時沈棲了無生氣弓身蜷縮的樣子。

  那是一個極度驚懼害怕,試圖保護自己的姿勢。

  他還那么小,十八歲,連被他罵兩聲都會哭。

  梁喑自詡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無論做什麼都能以一持萬。

  只要他想做的事、他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沈棲讓他明白,他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

  「對不起。」梁喑知道他聽不見,但還是輕聲出了這句遲到了十幾個小時的話:「我失約了,以後不會了。」

  ——叩叩。

  紅蕊推門進來,說:「梁總,沈家的人來了,還有老宅的人,他們想看看沈棲的情況。」

  梁喑頭都沒抬:「不見。」

  「還有,我拿到的資料證明沈家的人確實撒了謊,沈棲曾經住過很長時間的院,還進行過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

  「心理疏導?他心理有什麼問題?」梁喑抬頭,又看向沈棲。

  他看起來是冷淡,不太愛和人交流,但完全沒到需要看病的地步。

  梁喑接過手機,從上至下掃了一眼。

  患者沈棲,年齡十一歲,對疼痛感知異常,無法接觸陌生人。

  「痛覺感知異常?」梁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門又被人敲響,紅蕊轉過頭發現是李仁芾。

  「您怎麼來了?」

  李仁芾面上焦急但沒敢貿然進來,只在門口說:「我能進去看看沈棲嗎?」

  紅蕊看看梁喑,說:「您請進。」

  李仁芾一臉憂色,看到病床上的沈棲就紅了眼睛。

  梁喑示意紅蕊先出去,然後問李仁芾:「您知道沈棲十一歲那年為什麼接受心理疏導嗎?」

  李仁芾不知道,但他對這個年齡很敏感:「十一歲?」

  梁喑心裡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有不妥?」

  「他十一歲那年被綁架過,救出來的時候右手幾乎廢了,裡面全是……」

  李仁芾哽咽了聲,緩了好一會兒才說:「手心裡全是碎瓷片,肚子上也全都是血,差點沒搶救回來。」

  梁喑眉尖收緊,手心裡全是碎瓷片?

  如果他對疼痛感知異常,那這個痛苦對他來說不亞於扒皮抽筋。

  「當時他和妹妹一起被綁,但是沈家只能拿得出一半贖金,好在他自己聰明想辦法逃出來了,還遇到了一個好心人。」

  梁喑才消散下去的戾氣頓時又瀰漫開來。

  他一直知道沈家的人對沈棲不好,卻沒想到連被綁架了都只出一半贖金。

  「他以前怕疼嗎?」

  李仁芾蹭了蹭眼角,說:「不怕,他很能吃苦,剛跟我學雕皮影的時候三天兩頭受傷但從來不喊疼,但是被綁架之後,劃傷一點就得緩半天,小梁,這是不是綁架留下的陰影?」

  梁喑想,這大概是他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明明不排斥自己,也願意給自己,但吞進一根手指之後就疼得受不了,甚至還按下了安全開關讓他停下來。

  他養沈棲養得精細,愛也愛得濃烈強硬,所以他一直覺得沈棲不夠愛他,至少不像自己喜歡他那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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