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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處實地產生的情感與網絡視頻當中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所以寫生對於畫者來說是很重要的經歷。

  難得最近有這樣的機會,而且趙瞿因為工作也待在那裡。

  看著為了開機進行準備的趙瞿,姜厭郁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少見的有些猶豫焦慮。

  他沒有趙瞿那樣勇敢, 趙瞿執著坦率,心中只要有想做的事情便可不顧一切的去做。可星野還需要自己支撐著, 他當初不顧一切選擇了接手姜家,姜厭郁覺得自己這一生也就是一個不太成功的商人了。

  他努力這麼想著, 思緒漂浮不定時候又想起之前聽到譚逢生說起趙瞿準備接觸《金漆籠》這個項目,現實中的克制與衝動讓他混亂茫然,他下意識還是去了藝術博物館欣賞那些展品。

  當自己視線望向藏品中的色彩和筆觸的時候,記憶中關於美的震撼仿佛布滿了灰塵,他也以為自己早已經忘卻了這些感受。

  然而油畫作品靜靜地陳列在那裡,作品裡的情感無聲的宣洩噴發,油畫的魅力一如往常,有些熱愛就算變成隔世的靈魂,也隨時會為充盈他的無知感情而獻身。

  愛和美的體驗在叫囂著讓姜厭郁奔向自己怎麼樣也無法忘記的事情,叫囂著刻在靈魂里的感動無法磨滅,告訴他除了奔赴別無他法。

  那股渴望與現實交織掙扎,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趙瞿將他這幾天的表現盡收眼底。在姜厭郁又一天下班後,他抱著姜厭郁看著他心神不定的時候,他表情平靜地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汽車駛進繁華的A市主城區,隨著車河慢吞吞走了近四十分鐘,四周車輛逐漸變少,到了略顯隱秘的住宅區。

  A市目前對他來說仍是個尚未熟悉的地方,姜厭郁心裡壓著事情,因為依賴著趙瞿任由他行駛,反而閉眼眯了一會兒。

  等到趙瞿停下車,他面對眼前巍然高聳的住宅高樓,略微有些不確定道:「這裡是……」

  趙瞿說:「這是我以前住的那個家。」

  當初趙瞿商量讓他搬進自己別墅時候,姜厭郁隱約就知道趙瞿可能不止一處房產,隨著電梯數字上升,姜厭郁心裡好奇,他不明白趙瞿突然帶他來這裡的意義是什麼。

  指紋鎖隨著一聲輕微的響聲被打開,這座房子同樣布置簡單,他隨著趙瞿的腳步進了一個房間,彩色照片上的姜有為笑容滿臉,姜厭郁的眼眶瞬時紅了起來。

  姜有為的臉是最平常時候的樣子,這是趙瞿剛回來的時第幾個月,姜有為帶著他們一起去度假。

  B城作為南方城市幾乎不下雪,那年他們在寒假的時候一起去了挪威的特羅姆瑟。

  厚重的雪花在地面上美到虛假,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在上山看了峽灣景色,姜有為臉被寒風吹紅了,他卻心血來潮,要他們給自己拍一張照片。

  隨著快門響起,攝像鏡頭就記錄了下來他當時的表情。

  那時他和趙瞿都在姜有為的身邊,此刻姜厭郁看著照片上姜有為嘴角難得的那點高興笑意,他不知道姜有為是因為峽灣的風景還是其他會表現出這樣的表情。

  趙瞿把姜厭郁帶到那個相框面前,冷靜道:「你有什麼想說的,暫時先和他這樣說說,等到真的決定做自己的想法,我們再回B城認真告訴他。」

  姜有為是個對落葉歸根很看重的人,即便後來生意已經拓展到了A市,他臨走前還是告訴姜厭郁就在B城找一塊墓地。

  姜厭郁看著相框中的人,姜有為那時候盯著鏡頭,平常的眼神也像審視。

  如今他的視線似乎透過照片向著姜厭郁看過來,姜厭郁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然後再抬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他算是離開這個世界很突然,可即便如此,後來復發時候病情來勢洶洶,姜有為也不是沒考慮到自己會死這種情況,他交代好了後事,也告訴姜厭郁自己沒有拍遺照的打算,要是自己真走了,不要留遺照在家裡。

  有時候姜厭郁會慶幸父親做了這個決定,要不然他這麼失敗的幾年每每看向他實在是無言以對,可如此再一次看到他,姜有為的臉上是笑著的。

  自己的兩個兒子在身邊,這樣嚴肅不苟言笑的一個人,也看出了幾分溫柔。

  姜厭郁看著姜有為置身白雪中,他喉嚨哽住,好半晌才道:「爸,我可能不想聽你的話了,在公司的這三年我一直很痛苦,我還是很想畫畫。」

  想起兒時姜有為因為自己和同學打架毫無理由偏向自己的樣子,姜厭郁忍著眼中即將掉出的眼淚,重複道:「我還是很想畫畫,爸,我感覺現在過得好辛苦。」

  只有面對最親的人,他才能夠將委屈全部訴出。

  姜厭郁看著姜有為,他有那麼多強硬的手段加諸在自己身上,他讓自己對他又愛又恨,他讓自己覺得世界上沒有一種愛是自由的,他篤定所有曾打動自己的事物都將離他而去,唯有這份愛將他綁架在原地,眼看著世界變得比虛無更小。

  如今世界上已經有許多人對他恨鐵不成鋼,可是他有自己的不認同,姜厭郁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願意負隅頑抗。

  趙瞿不知道何時離開了這裡,姜厭郁抱住那個相框,他擦了下通紅的眼笑了笑,絮絮叨叨和姜有為說了許多,從幼兒園換班到大學時候的叛逆,父子之間好像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姜厭郁也逐漸感覺自己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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