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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鳳媛的事情,我們已經說開了。她不再是一個不能提起的禁忌。

  他便望著我笑:“我可不敢老。若是她出現了,我卻不再有俊俏的相貌娶她,沒有充沛的精力給她幸福。那可怎麼是好?”

  “人死了怎麼還能再出現呢?”

  “她沒有死,她一直陪伴著我,活在……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意說鳳媛活在他的心中。

  我故意為難他:“那我在哪裡?”

  “你也在這裡。”他傾身挨近,捧了我的臉,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感覺不到嗎?你就是鳳媛呀。”

  你就是鳳媛呀。

  你就是鳳媛呀。

  你就是……

  腦子中轟的一聲響,差點把那團混沌給炸開。但一時的混亂之後終究歸於平靜,我故作生氣地別過頭:“我才不是她呢。”

  我要是鳳媛,那麼便是章東南的未婚妻。我怎麼能是章東南的妻呢?他可是把我撫養長大的父親。我又想起了那些緋色的夢,我困擾不已,抗拒這有悖倫理的念頭。

  那麼我是誰呢?

  我也不清楚。我和鳳媛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按照霍安遠的說法,鳳媛在我哥哥誕下來前就去世了。我比哥哥小了兩歲,那時鳳媛早就死得挺挺的了,如何能從墳墓里爬出來跟章東南生下我?

  我想不通,便認定霍安遠沒有全部說實話,隱瞞了一些事情,或者當時身在國外的他對身在國內的鳳媛的事情並不十分清楚,遺漏了某些關鍵點。

  我懷孕了,這是一件大事情,要通知娘家人的。

  但我又害羞,難以說出口。我扭扭捏捏地撥通電話,正支支吾吾地要說這件事,但我那霸道兇惡的哥哥搶在了我前面。他說:“鳳鳳,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你們快回來吧,爸不行了。”

  我一時聽不明白他的話:“不行了?”

  我哥哥便用最直白最殘忍的話道:“他得了腦癌,撐不住了,要死了。”

  我懵了,一時連眼淚都凍結住了。

  我哥哥卻哭了:“你出嫁後一個月,爸檢查出腦瘤,良性的,做了切除手術。但三個月後他顱內的腫瘤又長了出來,惡化了。他不讓我告訴你……”我哥哥哭得不成聲,“鳳鳳,你來見他最後一面吧。”

  我們當時在澳洲的墨爾本,飛回Y市最快也要十個小時。我終於知道章東南為什麼不肯見我了,不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不疼我了,而是他沒辦法見我。

  我想起了這十八年來他對我的呵護與寵愛,我想起了我嫁出去之際他漸漸消失的笑容和深切的不舍。他照顧了我十八年,我卻一年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嫁人了,離開了他。我後悔極了,我痛得幾乎暈厥,我把所有的憤恨撒在霍安遠身上,哭鬧道:“我不要這個孩子,我不要你。我只要章東南,我要我爸。”

  霍安遠不許我傷害自己和孩子,緊緊地抱住我:“鳳鳳,你冷靜一點。”

  十小時後,我們趕到Y市。

  下了飛機,一路趕往省中心醫院。這時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車多堵得厲害。我在車裡又哭又鬧,歇斯底里。霍安遠便催促司機開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越是著急越容易出亂子。

  我們恨不得插翅飛起來往前趕時,與一輛突然變道的汽車撞在一起。司機受了傷,安遠雖然努力護著我,但卻沒能護周全。我的腦袋重重地撞在前方的椅背上,額頭流了血,把我的眼睛都糊住了。

  這一幕如此熟悉。

  腦中的混沌在這一瞬間炸開了。記憶如瀑布下墜湧入腦海中,把那層一直以來蒙著的柔韌的輕紗沖得破碎。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霍安遠也受了傷,但第一時間關心我。他用手捂我額頭的血口子,不停道:“鳳鳳,你別怕。”他的聲音里夾雜著恐懼,手一直在抖。他比我還要害怕,卻還來安慰我。

  我從疼痛的擠壓中抽出手,按在他被鮮血浸濕的手背上,道:“霍老師,我不怕。”

  他震驚極了。但鑑於上次的教訓,他沒有立刻喊出我的名字,只從嗓子裡喊道:“鳳……”

  我在滿眼的血色中沖他彎了彎眉毛:“是我,鳳媛。”

  救護車鳴著笛趕過來。

  兩邊汽車上的人都傷了。但高峰擁堵路段,車速再高也高不到哪裡去。我們受了傷,但尚不致命。

  這救護車幫了大忙,一者幫我們包紮了血流不止的傷口,二者在我的請求下,它鳴著笛一路暢通無阻開到了章東南所在的省中心醫院。

  章其琛已從電話中知道我們在路上出了事故,一個人擔著兩邊的心,匆匆跑出來接我。他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痕,彎腰抱住了我:“鳳鳳……”

  我拍了拍他的肩:“哥,我撐得住。”

  他訝然抬頭,淚水裡折射出茫然困惑。我繞過他,來到章東南的病房外。章其琛出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關門。

  病房裡瀰漫著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中間掛著一道布帘子,把床上的病人隔絕在裡面。我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他。

  我停在門旁,敲了敲門。

  我們十八年來的默契讓重病中神思恍惚的他比房間裡的任何人都先覺察我的來到。帘子後面,他用虛弱的沙啞的聲音道:“鳳鳳,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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