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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話說得是真心實意的。她再也說不出自己“無怨無悔、無愧於天”了。

  偏偏孫破尚且不信,只笑著斥道:“你心地純厚,不要胡說。”

  他將杯中水一飲而盡。

  接著不必多言,兩人間那默契又無聲息地運作起來。甘怡下了床,孫破乖乖躺好,甘怡幫他蓋好了被子。

  孫破的眼神一直落在甘怡身上。那是他一生中最為柔軟的目光了,不屬於陰鷙的男人,甚至不像嬉笑無情的少年,而只是一個單純爛漫的孩童。

  甘怡在給他整理被子的時候,彎著腰,嘴唇有意無意碰到他的臉頰,他便滿足地笑起來。可甘怡最終也沒真正落實一個親吻,他也沒有再迎上去。直到甘怡直起了腰,他才忽然開口,已經啞了嗓子。他的聲音又輕又低,他問道:“你以後要怎麼辦呢?”

  甘怡也沒有想好。她沉默了一會,才想到要怎樣開口回答。

  然後她發現,她不必回答了。

  孫破就連睡著了也毛手毛腳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被子裡伸出了一隻爪子,勾住了她的衣袖。

  ☆、第五十九章

  平驛將軍因傷病去世,在穆國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大臣們表面上不滿的原因是他罪孽深重,竟然於家中安然逝世,沒能罪有應得,恨不得把他拖出來鞭屍。可是實際上上至穆翎帝,下至平驛將軍府的老管家,都知道真正的原因並非如此。

  他們惱怒的真正原因是,他們派去將軍府暗中監視平驛將軍的私軍,在平驛將軍過世的同一天,被人揪出來殺盡了。那人戴著面具,直接用了孫破的平驛劍,在治安良好的穆蘭城殺了百餘人,全身而退。

  此人甚至左手有些殘疾。

  此人也沒有自報門戶,只是事後留下了一塊腰牌。那塊腰牌有人認得,原是平驛將軍府女主人的信物。

  可是,按說,平驛將軍府是沒有女主人的。

  此人在街邊目送著平驛將軍出殯入葬,便就再也沒有蹤影了。

  ·

  這消息也同樣傳回了辰台。

  當時方清平正在陪小皇帝練字,傳信的密使進來一說,方清平便問道:“甘怡將軍呢?”

  “沒有甘怡將軍的消息了。”密使道。

  方清平倒早有預料,小皇帝卻不懂了,忙問道:“甘將軍不回來嗎?為何?”

  方清平道:“陛下,人心終究不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話太玄了,小皇帝沒聽懂。方清平於是細細給他說道。

  窗外捲起秋風,露出年年相似的秋景來。

  ·

  接下來的數年,辰台都在風平浪靜中度過了。直至文平九年,辰池出殯,舉國喪。燕橋以辰池與燕爭帝之約期滿為由,出兵辰台。

  燕橋此時在位的這位皇帝爭強好勝,以十年前的西亭之敗為恥,由原路進攻辰台。他們取道膠邇、龍明,接著再度折戟沉沙。

  阻止他們的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將領。那位將領帶著粗糙的面具,率八千精兵奇襲,與燕橋大戰於陽東,利用地勢,殲盡三萬燕軍。此戰太過經典,史稱“護國之戰”。那位將領沒有留下名姓,被後人稱為“陽東將軍”。

  護國之戰後,那位將領再度失去蹤跡。但此後四十年,再無人敢對辰台出兵。

  ——讓我們回到文平九年的陽東,護國之戰前夜。

  陽東將軍——此時她還不叫陽東將軍,私底下她使用的名字是“薛里”——正在排兵布陣。

  陽東易攻難守,薛里索性決定主動進攻。但她手上只有八千人,燕橋卻有兩萬七千人。

  她是將軍仇端的先鋒。仇端暫時離開了中軍,親自來看她列陣。

  列陣完畢,仇端忽然道:“薛里。”

  薛里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她性情冷漠,仇端對此見怪不怪,道:“你在我麾下,也有七八年了。我有時候覺得,你好像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將軍。甚至出身比我更好,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

  薛里只用套話回答他道:“將軍放心。自投入你麾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只作為薛里活著。從前的事,恩怨好壞都已經抵消,除了殺害了無辜之人的罪孽,旁的都已經與我無關。”

  仇端沉默了一下。這位將軍男生女相,原本是很柔和的五官,沉默時卻有厚重的威儀。

  薛里問道:“仇將軍,你想說什麼?”

  仇端只無奈笑道:“你怎麼還是這樣直愣愣的,以後到了官場……連我都知道,你肯定要得罪人的。”

  這話不知有什麼神奇的效用,竟忽然讓薛里的態度好了一點。她甚至笑了笑,道:“將軍,我可不願入官場,不願見到那些人。我甚至不願回京。”

  仇端若有所思道:“也是……這些年論功行賞,你也一次都沒回過京——你果然是有出身的人!”

  薛里:“……”

  薛里自覺露餡。這位仇將軍偶爾說話頗為跳脫,讓人無端想起一位故人,只是仇將軍不及故人那麼混蛋,薛里得以又板起臉,道:“將軍,你到底想說什麼?”

  仇端道:“我是想說……你不必對自己那麼嚴苛。這麼多年,我總覺得你是在向……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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