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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元還想再說,這時阿山走了過來:「先生,方耀的屍體怎麼處理?」

  唐琛眸光幽邃:「你哥哥是他殺的,你說了算!」

  阿山沒吱聲,也沒走開,垂著兩眼,呆呆地望著地面。

  唐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就說吧。」

  阿山還是那樣瓮聲瓮氣地:「我想聽先生的,因為哥哥肯定也想聽先生的。」

  唐琛的兩腮不易覺察地抖了下,穩了穩情緒,終於,在草皮上搓滅了煙,站起身冷冷道:「剁碎了,餵狗!」

  第106章 再游龍旗

  煙霧繚繞,辣眼嗆鼻。

  鴻聯社總部的會議廳里,吵吵嚷嚷,除了鄭少祖稱病沒來,能來的人輪番上陣,說著大差不差的話,都在反對唐琛的提議。

  鴻聯社裡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反對唐琛的聲音了,但是今天,唐琛似乎觸及到他們的底線,不為別的,就因為唐琛要為阿江和那些在遊園會死難的弟兄們——游龍旗。

  這怎麼可以呢!

  游龍旗是對江湖中最有名望和地位之人死後的最高禮遇,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享用的,從前最大兩個幫派的總把頭游過龍旗,之後整個鴻聯社也只有白老大一人得享尊榮,別說一個小小的阿江,唐琛當初詐死的時候,幾個老的也私下議論過,這麼年輕就游龍旗,恐怕壓不住非議啊,幸而唐琛有遺言,死後不游龍旗,他們也就不再提了。

  如今要為阿江幾人游龍旗,簡直有種皇帝身邊死了個太監就要舉國戴孝的荒謬。別說向來看重規矩的曲爺他們幾個老的堅決反對,年輕一輩也多不贊同,就連楊啟年也苦口婆心地勸唐琛:「唐社長唐老弟啊,不是這次兄弟不幫你講話了,阿江,哦,江爺,跟你出生入死、感情深厚我們都知道,這次他又救了你的命,的確英雄,令人欽佩,咱們多花些銀子厚葬就是了,江爺的喪事還是我來張羅,一定辦得風風光光的,但是游龍旗真的不行啊,你上次死的時候都沒游,他是你的馬仔,怎麼可以呢?壞了道上的規矩……鴻聯社今後在江湖上會被人恥笑的……」

  他們說了大半天,口乾舌燥,群情激昂,但是唐琛始終沉著臉一言不發。

  直到會議廳里聲音漸歇,唐琛才環視了一圈,緩緩開口:「游龍旗的時候,我要親自為阿江扶靈,你們幾個堂主也要跟我一起扶靈!」

  此言一出,又是水滴入油炸開了鍋。

  啪的一下,唐琛的槍撂在了桌面上,會議室里頓時鴉雀無聲。

  唐琛站起身,舉起槍,槍口緩緩地轉動,眾人皆駭然,槍口轉到哪裡,哪裡就發著抖。

  曲爺的聲音孤單地響起,強撐著臉面卻也沒了剛才的底氣:「唐社長,你這是做什麼,把槍收起來,別嚇到弟兄們,大家只是商量,又沒說絕對不行,阿江他們幾個死的冤,弟兄們心裡也不好過,江湖規矩是規矩,也不外乎人情,現在鴻聯社你當家,自然你說了算。」

  唐琛面無表情地收了槍,向門外走去,聲音冰冷而堅決:「停靈三日,游龍旗!」

  鴻聯社總部設了靈堂,停著幾個死難的兄弟,阿江的靈停在了半山公館,所有的燈徹夜長明,唐琛坐在靈堂前,手裡握著自己那把匕首,也是刺入阿江心臟的匕首,慢慢擦拭著,上邊的血跡已經擦得乾乾淨淨,閃著雪亮的銀光。

  西元、阿山還有吳媽守著火盆,為阿江和阿香多燒些買路錢。

  唐琛沉沉地開了口:「吳媽,阿香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吳媽抬起紅腫的兩眼:「什麼,先生?」又飛速地瞟了眼阿山,阿山也抬起頭來望著她。

  唐琛繼續摩挲著手裡的匕首:「你儘管說,我要聽實話。」

  吳媽的猶豫透著諸多掙扎,聲音幾乎快聽不見了:「她,她說她不想嫁人…只想伺候先生一輩子!」

  刀刃上的手忽然停住了。

  吳媽捂上了嘴,忍著泣聲離開了靈堂。

  良久,唐琛的聲音才幽幽地響起:「阿山,就在公館的後山開兩個新穴吧,別離的太遠,阿香膽小,讓阿江照應著點。」

  「是,先生。」

  唐琛拿起匕首,穿過靈前雪白的素紗,聲音也如紗縹緲空靈:「也別離我太遠……」來到阿江尚未入釘的棺前,推開厚重的棺蓋,將那把匕首鄭重地放了進去。

  高燃的白燭啪的一聲,爆出一個小小的燭花。

  唐人街里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整條街就像被誰抽走了空氣,聽不到半點嘈雜,襯得咚鏘咚鏘的鼓樂聲越發的孤單、悲涼,長長的送葬隊緩行而來,龍旗颯颯,靈幡飄飄,唐琛走在最前端,扶著阿江的靈車,漆黑的墨鏡擋住了雙眼,還是看不出太多的表情。靈柩的另一側是阿山,後邊跟著西元和兩位堂主,也扶著靈,只是沒有鄭少祖,據說得了肺病,傳染的那種,連床都下不來。

  和第一次為白老大游龍旗看似沒什麼不同,卻又哪裡透著異樣,太安靜了,安靜得就連微風吹落的第一片樹葉都是那麼的驚心動魄。

  那麼多人站在路邊,沒有擁擠,沒有吵嚷,只是駐足觀望,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木然,街道兩邊的商鋪,樓上樓下,既沒有紅燈,也沒有白燈,好像一個人忽然掉光了所有的牙齒,空蕩的嚇人。

  樓上有人關了窗,那一聲吱呀隔絕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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