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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老爺說:「拿碗來,我想知道小蝶到底是誰的女兒。」

  這帽子他早就不在乎是什麼顏色的了,他只想知道這個他千盼萬盼的女兒,到底是誰的。

  第36章 欲望無垠

  三太太早嫌惡地用帕子捂住了嘴,從三老爺帶著陳舞美回江家,她就再沒讓三老爺進過她的房門,現在看來,這實在是個太正確的決定。

  陳舞美癱在地上,呆呆的,和平時機靈可人的模樣差的太多了,乍一看倒是有了幾分陳盡安的樣子。

  一碗水端了上來,三老爺伸出手示意副官取血,就算結果他已經有預料了,他也要自己的血來驗證。

  血珠凝成一滴落進碗裡,江惟蝶也被副官抱過來,正持針要扎出個口子,一直呆著的陳舞美突然「啊」地大叫一聲,衝過來奪走了江惟蝶。

  本來護院們就都把注意力放在乞丐男人身上,陳舞美是江家三房的姨娘,又是個女子,沒人防著她。

  這孩子真就被她搶走了。

  眾人反應不及,陳舞美抱著孩子就往後院跑。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一直關注著江惟蝶的陳盡安,他見陳舞美狀態不對,站起來就快步跑著跟過去,其餘人這才陸陸續續反應過來,一群人浩浩湯湯湧進後院。

  孩子哇哇的哭聲刺著年夜,緊接著是噗通一聲,孩子的聲音就消失了。

  第一個趕到的陳盡安只看到後院新修的池塘里濺起一點點水花,以及站在池塘邊著新衣的搖曳身姿。

  「你幹了什麼!」陳盡安預感不好,幾步跑到池塘邊上,現在是深冬,池塘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只有靠近這邊被砸出了一個臉盆大的洞,冰洞裡的水還冒著氣泡。

  顧不得其他的,陳盡安棉衣都沒脫,徑直跳進了池塘里,把那個冰洞又擴得大了許多。

  池塘並不深,最深也只到陳盡安肩膀,他凍的哆嗦,在冰洞附近撈了兩把,撈出一個大紅色修著福紋的襁褓。

  這是他剛給江惟蝶買的,過年新衣,他想讓小蝶也有新衣穿。

  而這襁褓裡面正是煞白著臉、緊閉著雙眼的江惟蝶。

  其餘人趕到的時候,陳盡安正從池塘往外爬,江子霖見狀立馬喊人:「快去請府醫來!」

  江家人鬧哄哄的,誰也沒看到,那碗用來驗親的水裡,兩個人的血珠旋轉著慢慢交融了,變成一碗淡粉色的液體,放在年夜飯的桌上,像一碗清冽的小酒。

  冬夜寒重,池塘水冷,又急火攻心,冷熱相攻,陳盡安出了池塘就暈了過去,暈之前只隱隱聽到江子霖焦急的在喊他,還有陳舞美狀若癲狂的哀求:「三爺,她沒了,我們好好的好不好?我再給你生孩子,給你生男孩,求求你別……」

  陳盡安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外面還下著雪,屋子裡顯得昏暗,沒打燈,只有陳盡安一個人,他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大夫說你受了寒,不能見風,快快躺好。」江子霖放下手中的藥,過去把陳盡安塞回了被子裡。

  「小蝶她怎麼樣了?我去的是晚了點,她沒事吧?是不是也受了寒?」陳盡安小口喝著藥,不算苦,甚至喝完了有點點回甘。

  江子霖目光躲閃,欲言又止:「小蝶她……」

  他不想說謊,他和陳盡安剛剛才敞開心扉,他不想讓謊言打破這來之不易的無間。

  他也不想說出真相,他不想讓陳盡安傷心,他知道他對這個孩子傾注了多少心血。

  陳盡安在江子霖的止語中明白了什麼,他一口喝盡了苦藥,說:「告訴我吧,你們把她葬在哪了。」

  「用木棺收了,還停在院子裡。」江子霖見陳盡安不似太難過,就往他嘴裡塞了一塊黃糖,是他和藥一起拿進來的,他怕陳盡安喝藥嘴苦。

  黃糖在陳盡安嘴裡滾了兩圈,沒有一絲甜,他想:『黃糖果然是苦的。』

  成國的規矩,五歲以下夭折的孩子不能入族譜,不能辦葬禮,甚至多數人家會請屠夫用乾草卷了仍在家門口,等腐爛了再鏟走扔進墳堆,以防再有短命鬼投生到自己家來。

  但江惟蝶有個在乎她的爹,有個愛她的舅舅。

  木棺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雖未辦葬禮,但在三老爺堅持下,還是給江惟蝶上了族譜——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碗相融的血水。

  陳舞美也看到了,看到後她就痴了,嘴裡只會說一句話了:「不可能,不可能……」

  懷孕之後才逃跑,早產生下卻像是足月生的,大概她一直都覺得江惟蝶是牢牢粘附著她的污點,直到將這污點扔進了池塘,讓水洗了,才發現這其實是一顆璀璨的明珠。

  但一切都晚了。

  不知道陳舞美怎麼跟三老爺說的,或許也是三老爺深情,只罵了幾句陳舞美是個瘋女人,最終還是沒有懲罰她,只對外說是孩子夭折了,仍留著她在江家做三房的姨娘。

  可留著是留著,三老爺的深情能對著她,就能對著其他女人。

  汾城多得是上趕著巴結這位參謀長的人,花似的姑娘送過來,不要多久他就忘了是怎麼愛陳姨娘的了,就像他忘了自己和三太太的情深幾許一般。

  江家三房的其他人,三太太、二姨奶奶,都因著這事厭惡起了陳舞美,三太太不用說,她本就不喜歡這個搶走她丈夫的女人,二姨奶奶則是厭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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