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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致再次醒來已經是翌日,天色大亮。陸久安尚在睡夢中,呼吸輕淺。韓致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安靜的睡顏,仿佛看不夠似的。

  過了一會兒,韓致翻身下床,他記得大病初癒之人,飲食不能太過腥葷,主要以清淡為主。

  韓致找到秦技之,從他口中得到一份合適的菜譜,親自跑到灶房折騰了一個時辰。於是等陸久安睜開眼睛,擺在面前的就是一碗熱騰騰的藥粥。

  韓致把陸久安抱到大腿上,圈起他的手腕看了看:「瘦了,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

  陸久安搖搖頭。

  韓致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涼後,遞到他嘴邊。

  陸久安脖子往後一仰。

  「怎麼?」韓致立刻緊張地問。

  「我還沒有刷牙。」陸久安小聲道。

  韓致神色一軟:「都生病的人了,還計較那麼多。」

  「病從口入知不知道。」

  韓致只好鞍前馬後地伺候他淨臉刷牙,陸久安才接過碗,小口小口地喝起粥來。

  喝道一半,陸久安突然放下碗來,慢慢抬頭看向韓致:「我想去看看陸起。」

  韓致心中咯噔一聲,逃避著他的眼神。

  自從陸久安醒來,府里眾人心照不宣地在他面前避開這個話題,深怕陸起的死再次刺激到他。

  陸久安苦笑一聲,喉嚨發緊:「我做好準備了,陸起去世了是嗎?他如今在何處?」

  韓致緊了緊拳頭:「天氣炎熱,我們又不知你何時醒來,便自作主張,將他埋葬了。」

  ……

  陸起的墓地在晉南郊外一座山上,陸久安腿腳還沒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韓致一把將陸久安打橫抱起來,輕手輕腳地送進馬車。

  他自個人則走到馬車前,撈起韁繩,充當起了馬夫的角色。

  馬車穩穩噹噹地向城外駛去,陸久安掀開車簾探出腦袋:「丁辛呢?」

  他記得自己失蹤前,是和丁辛一塊兒在破廟裡躲雨的,後來遭人綁架,吃盡了苦頭,按照韓致的性格,說不定會治丁辛一個保護不力的罪名。

  陸久安最擔心的是,韓致怒火攻心之下,直接將人處死了。

  韓致頭也沒回:「丁辛失職,我罰他五十軍仗,降職三級,現在在府里養傷。」

  還好,陸久安鬆了一口氣,猶豫片刻,又不禁勸道:「當時我們在明敵人在暗,防不勝防。況且那種情況下,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百分百卻保我安危,怪不了丁辛。」

  韓致冷哼一聲:「你還為他求情。」

  「我只是闡述事實,他這番禍事,算來算去,其實還是我累及於他。他傷好後,就讓他官復原職吧。」

  「再說吧。」

  兩人到達墓地的時候,天空飄著小雨,墓前泠泠站著一道細長的身影,衣衫盡濕,也不知在這裡待了多久。

  韓致一眼認出對方的身份。

  「臨深。」韓致皺起眉頭,拽了他一把,「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韓臨深回過頭來,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爹。」韓臨深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又低下頭去,「我曾許諾陸起,說我未來做了皇上,他就做我的臣子,怎麼轉眼之間,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韓致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腦袋:「回去吧,你身上很冷,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墓地周圍鋪滿了淡黃色的銅紙錢,墳前的地面殘留著燃燒後的灰燼,被雨淋濕了,黑乎乎地一片。

  墳前立著一塊碑,其上簡單題著「陸起之墓」,因為生父生母不詳,家族親友一片空白,除此之外,只有向道鎮為其刻的墓志銘。

  陸起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去世,他死得實在太年輕了,以至於碑文寥寥數語,便概括完一生。

  陸久安想起幼時奴隸市場買下陸起的場景,想起他倔強又可憐的目光,抿了抿嘴,把手裡的花放在碑前。

  接著撿了塊鋒利的岩石,蹲下身,在墓碑上一筆一划添上四個字。

  「兄 陸久安」。

  「莫要太難過了。」韓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笨拙地牽住他的手,「……人死不能復生。」

  「我知道。」想起一切往事後,陸久安對生死有了更多的理解和感悟,他聲音輕飄飄的,「我只是覺得,陸起仿佛只是來我生命里走了一遭,專門為我擋這一劫,就又回去了。」

  陸久安嘆了口氣,懷念地說起小時候的趣事:「……他那時候性格內向,老是被山水捉弄,想反抗,又打不過對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來找我告狀。」

  韓致卻豁然抓住其中一個關鍵的問題:「你想起來了?」

  「是啊。」陸久安點點頭:「昔日我告訴你,我是占了別人的身子,但其實我一直是我。」

  「我就是陸久安。」

  「太好了。」韓致心弦陡然一松。

  他其實沒有告訴陸久安的是,他當初因為那些話,一直提心弔膽的,深怕原主突然從身體裡甦醒過來。如果真是這樣,到了那時,他的久安又該何去何從。

  現在聽到他這麼說,心中那顆石頭終於放下來,再也沒有了顧慮。

  兩人回到府上,陸久安這才問起謹安王的下場以及事情的後續。

  提到對方,韓致臉上冷冰冰的,沖天的戾氣猶如實質:「造反之人,自古以來只有一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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