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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將小姑娘糊弄到一邊兒去摘棗兒,皇帝便獨自坐在那兒,等著這陣情動過去。

  年少時的衝動來得快,去的也快,倒沒耗費多少功夫。

  妙妙踮著腳去摘棗,按照她的身高,本來是夠不到的,可那會兒遣風伸著脖子吃棗,將枝葉帶下去,倒是便宜了她。

  見皇帝過去,她下意識在方才有異常的地方看了看,方才仰著脖子看皇帝臉:“小哥哥沒事兒了?”

  “唔,”皇帝被她看的一陣心虛,頓了頓,方才道:“沒事了。”

  “那就好,”妙妙似乎安心下來,正待繼續摘那些尚且發青的棗子,不知想到什麼,忽然轉頭看他,認真問道:“不會是背著妙妙,偷偷藏了好吃的吧?”

  誰會在哪兒藏好吃的!

  “什麼好吃的這麼大,蘿蔔還是什麼別的?”皇帝一本正經的為自己正名,順帶誇讚自己一下:“朕才沒有藏呢。”

  “蘿蔔?”妙妙原本只是一個懷疑,到了這會兒,卻覺得皇帝真藏了什麼好吃的,看他一看,驚疑不定:“不會真藏了好吃的吧。”

  一說起“吃”這個字來,皇帝便有些心神蕩漾,看看面前的胖糰子,又將那份心思歇了,道:“沒有沒有,不好吃。”

  “這樣急著申辯,”妙妙狐疑的看著他:“心虛了。”

  “……什麼心虛不心虛,”皇帝噎了一噎,強打精神幫自己找回場子,葷里葷氣道:“不是你嫌朕大的時候了。”

  在妙妙的記憶里,能用上“嫌”這個字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她又聽不懂皇帝的葷腔兒,只以為“太大”是個缺陷。

  “妙妙不會笑話小哥哥的,”仰著脖子,她認真道:“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

  皇帝:“……”

  你這話說的,到底是在埋汰朕呢,還是在埋汰你自己?

  ……

  這一茬兒很快過去,二人一道摘了一籃子青棗,便往湖邊釣魚去,妙妙也分到了一根小小魚竿,用它釣起了幾隻小蝦,總管不是顆粒無收。

  相比之下,皇帝的垂釣之術便要比她好上許多,半個時辰功夫,一隻木桶便半滿,皆是手掌寬、小臂長的游魚。

  自然,這也與御林苑中人想要拍馬,想早早吩咐人放些肥魚,博取聖心有關。

  皇帝未必看不出其中關竅,可見小姑娘甩著尾巴,兩眼晶亮,也不會加以計較,吩咐人看賞,便抱著胖喵喵往歇息處去,只等著吃魚了。

  ……

  魏國公府的小娘子身負鳳命,將生天子,整個金陵的人幾乎都知道,可是究竟有幾個人信,就不一定了。

  不過這也不要緊,只要皇帝信了,別人信不信,又有什麼關係?

  不過,總歸有人是在意的。

  譬如,同魏國公府有舊怨的太常少卿韓元。

  魏國公的幼女做了皇后,生了天子,叫他站到哪兒去?

  為將來計,他不得不早做籌謀。

  那小娘子被接進宮,由皇帝親自教養,道清大師的批命再加上出身,皇后之位幾乎板上釘釘,然而究竟能不能做皇后,能不能生育天子,生下之後又能不能養大,就是未知了。

  天子至尊,身邊怎麼無有一二妃妾?

  更不必說皇帝正當年少,而魏國公府的小娘子才幾歲大,等她長成,備不住皇帝十幾個孩子都有了。

  有了兒子的宮妃們,哪一個不想爭一爭儲位,屆時眾人齊心,她就是最大的靶子,難不成這樣,還能保住皇后之位,以及所生兒女?

  韓元可不信。

  他要做的也很簡單,就是催促皇帝選秀,後宮多進幾個人,趕快綿延子嗣,其餘的,便只需靜待。

  更何況,朝中呼應者,未必會少。

  誰還不想做後族,有個皇帝外孫呢。

  更不必說他一直偽裝的很好,雖然早就同魏國公府生了齟齬,但那是老魏國公在時的事情,到了這會兒,只怕連魏國公都不知內情。

  他們大概都覺得,他始終是風光霽月的太常少卿。

  寫了封規勸皇帝選秀的奏疏,韓元對鏡整理衣袍,覺得無礙後,微微一笑,進宮往宣室殿去求見皇帝。

  他到的可不巧,雖然皇帝這會兒無甚要事,肯接見他,但妙妙就坐在一邊兒描紅。

  他猜得出那小姑娘身份,當著人家的面兒勸皇帝納妃這種事,韓元還真有點干不出來。

  韓元是清流名臣,素有賢名,這也是皇帝肯見他的原因,只是聽他東扯西扯,說了半日也沒個重點,不免有些不耐,抿了口茶,將手中茶盞擱下。

  識趣兒的都知道,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那聲音有些重,不只是韓元心中微微戰慄,連一邊兒的妙妙,都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小哥哥,”她寫的時間有點久,已經累了,噠噠噠跑到皇帝身邊去,眨巴著眼睛賣萌:“妙妙想吃點心了。”

  “描完了嗎,”皇帝摸摸她小腦袋,道:“先叫朕看看你有沒有偷懶。”

  妙妙將字帖遞給他,他低頭去瞧,小姑娘無事做,拿小腳丫在地上畫圈圈,畫完之後,又眨著眼睛看坐在皇帝對面的韓元,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忽然驚叫:“呀!”

  皇帝抬頭看她:“怎麼了?”

  妙妙卻沒看他,只是盯著面前韓元瞧,神情有些激動:“妙妙記得他!”

  韓元心中莫名,皇帝亦是,想了想,方才開口道:“他是不是到你家做過客?”

  “不,”妙妙搖頭,兩眼亮閃閃的:“他是羞羞!”

  莫說韓元,連皇帝都是一頭霧水:“什麼羞羞?”

  “就是之前同小哥哥說過的呀,”妙妙轉目去看皇帝,興高采烈道:“那個種樹的羞羞!”

  什麼種樹,什麼羞羞……

  皇帝正一腦袋問號,這幾個字在腦海里轉了幾圈兒,眼見小姑娘想要開口,揭曉答案,忽然福至心靈,趕忙一把將小姑娘嘴捂住了。

  無心插柳柳成蔭!

  當初在紅綃樓嫖妓的那人,原來是韓元。

  皇帝恍然大悟。

  “唔唔唔!”妙妙嘴巴被堵住了,氣惱的直瞪他。

  這會兒人那麼多,皇帝哪兒能叫她將事情說出來,拎著胖喵喵進了內殿,吩咐人備份點心給她吃,方才重回前殿。

  韓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皇帝回來,趕忙收了面上異色,想將奏疏呈上。

  皇帝一見他,便想起那日小姑娘說的話來,再想到他素日不慕女色,高風亮節的風評,怎麼都覺得諷刺,連他所謂的奏疏,都不太想看了。

  雖然知道世間人總有些內里雜事不為人知,可表面上道貌岸然,內里藏污納垢,還是會令人生厭。

  更不必說,面前這個人前世今生,都偽裝的十分巧妙。

  韓元僵坐原地,聽那小姑娘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正似是生了虱子一般不自在,卻見皇帝瞧著他出神,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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