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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行溯數年如一日,研究裴獗的打法、陣法,擺軍布陣,為這一戰做足了準備。

  天上的圓月,也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萬軍齊呼。

  萬馬齊鳴。

  火把的濃煙仿佛要把天空照亮。

  長矛、刀槍,吶喊、瘋狂。真正的戰場上,將士是麻木的,像被洪流裹挾的螞蟻,卷在山呼海嘯的旗幟中間,在戰鼓的激越下,隨著主將的方向,成群結隊……

  「殺!殺啊……」

  喊聲震耳欲聾。

  箭矢亂飛,戰馬嘶鳴,烽火狼煙里,一個個方陣如同漫天涌動的蝗蟲……

  奔跑、衝鋒,死亡。

  安渡軍的旗幟率先倒下……

  重步兵的陣形亂了,盾兵抵擋不住一波波的衝擊,弓弩的箭矢快要用完了……

  而大雍軍的增援,源源不斷……

  就連緊閉了九個月的新京城門,也打開了。

  新京城內的守兵,殺了出來,與裴獗的大軍遙相呼應。

  申屠炯一馬當先,抹一把臉上的鮮血,狂奔到溫行溯的面前。

  「大王,撤吧,放棄安渡!」

  他們有十幾萬大軍,尋一個防守薄弱的城池,先駐紮下來,再圖後計。

  申屠炯和楊圻都這麼想。

  「結好的方陣被擊穿,不撤不行……」

  他們也很了解裴獗。

  甚至知道擊潰他的每一個打法。

  一旦陣列變形崩潰,北雍軍的精騎兵就會穿插而入,把他們分割開,逐一殲滅……

  「大王,走吧。」申屠炯大喊。

  「我們守不住了。」楊圻也很焦急。

  溫行溯沒有動,慢慢地,聽著悶雷一般的馬蹄聲,淡淡地道:

  「告訴裴獗,我願和談。」

  申屠炯一怔,和楊圻對視一眼。

  早就該談了,手上握著籌碼不用,卻一拖再拖,等到這時……

  大石頭仿若落地。

  又有一根弦繃了起來。

  -

  安渡城南門。

  敖七帶著小瑞寶,立在城頭看著下方。

  瑞寶瞪大雙眼,在人群里尋找爹娘……

  光線太暗了。

  距離太遠了。

  新京的護城河也太寬了。

  他看不清楚,兩隻腳踮了又踮。

  「敖將軍,父皇會贏嗎?」

  「會。」敖七告訴她,語氣溫和柔軟。

  三個月前,他當爹了。

  做了爹,再牽瑞寶的手,感覺和以前大不一樣。

  「陛下要站得遠些。」

  「我不怕。」瑞寶貼著他,目光灼灼的,聲音放低,朝敖七眨了個眼,「阿母說,大哥會護著我,有大哥在,什麼都不用怕。」

  敖七一怔。

  低頭看著瑞寶清澈的眼眸里,那全然的信任,心裡突然泛起一陣寒涼。

  幸好,他不是溫行溯,沒有固執地奔向那條不歸路。

  他握住瑞寶的小手,微微一笑。

  「是,臣會保護陛下。」

  瑞寶朝他招招手,待敖七彎下腰來,瑞寶在他耳朵說,「以後我讓大哥當大官,最大的!」

  敖七抬頭:……

  -

  溫行溯所謂的和談,是讓裴獗單槍匹馬地過去。

  一個人,一匹馬,不帶侍從。

  這與送死何異?

  紀佑第一個不同意,「那狗賊憋了一肚子壞水,陛下萬莫上當。」

  其他人也出聲阻止。

  熊熊燃燒的烽火,將天空照得透亮。

  馬背上的裴獗,平靜地解下腰上的重械,丟了出去。

  「朕去。」

  「陛下!」

  眾人齊呼,聲音哽咽。

  紀佑更是氣到極致,握刀的手骨啪啪作響。

  他破口大罵,拍馬就要衝上去,找溫行溯決一死戰。

  左仲伸手,將他攔住。

  他搖了搖頭,「陛下自有決斷。」

  聲音沉重地敲在眾人的心上。

  其實他們都知道,阻止不了的。

  溫行溯有恃無恐,是因為娘娘在他手上。

  有娘娘在,陛下就一定會去。

  裴獗走得很快。

  成千上萬的士兵從中分開,為他讓出一條路。

  屏氣凝神,天地俱靜。

  溫行溯的低笑聲,也就格外清楚。

  「你知道我要什麼條件嗎?問都不問,就敢過來?」

  裴獗腳步頓了一下,「你要什麼,都給你。」

  溫行溯問:「我要你的命呢?」

  裴獗:「也給。」

  沒有遲疑,眼神堅毅。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在人群中間,仿佛被萬千的士兵簇擁著。

  他也瘦了。

  一如溫行溯懷裡的馮蘊。

  消瘦的臉頰被火把的光映照著,憔悴、疲憊,黑眸卻亮得刺眼。

  四目相對。

  隔著不太遠的距離,仿佛要看穿對方的心思。

  他們曾經共過患難,在戰場上,背靠背御過外敵,也為對方擋過刀槍……

  有些話不必多說,就在肺腑。

  馮蘊不止一次說過,溫行溯是她的家人,是她最信任的人。

  為溫行溯,她是向內納的。

  她甚至會把裴獗都排斥在外。

  溫行溯突然笑了,苦笑。

  他知道,裴獗從來都知道他對馮蘊的情愫,但一言不發,仍然許他高位,予以重兵,放權、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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