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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獗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

  就好像忘了她這個人。

  禁足深宮,重兵把守,出入不得自由。

  她不是坐牢,卻與坐牢無異。

  「你說,他為何就那麼恨我呢?就算不肯認我是他的嫡親妹妹……那我也從未害過他啊。怎就那麼恨?」

  不僅沒害過,還愛過……

  唐少恭久久不語。

  李桑若性子癲狂無度,他等她說完,也發泄完了,這才慢慢上前,拱手垂頭,沉聲道:

  「我來只是知會你一聲。你心裡有個數,卻也不必太過憂心,誰做皇帝,都是傀儡,只要他不點頭,這宮裡就沒有人敢傷害你。」

  李桑若看著他,眼淚往下落。

  「他這麼晾著我,還不如直接傷害我好了……」

  唐少恭不答。

  李桑若哭著哭著便笑了起來,唇角的弧度,格外詭譎,「少恭叔,你說他為何不自己當皇帝呢?這樣我也可以撈個長公主來噹噹,是也不是?」

  唐少恭皺眉,但語氣溫和了幾分。

  「太后慎言。」

  「我不是太后了,以後都做不成太后了……你忘了嗎?」李桑若盯住他,笑容突然從眼裡升起,慢慢起身走近他。

  「少恭叔,我不想留在這裡了,不想讓這小小宮殿,困我一生。」

  「這麼久了,只有你來看我,除了你,一個人也沒有,一個也沒有……」

  她的目光,緩緩挪向唐少恭背後不遠處的軟榻,輕忽一笑。

  「少恭叔,我受夠了……我不想等了……你帶我走吧。」

  唐少恭後退一步,迎上她狂熱的目光,眼神越發冰冷。

  「我若是你,會老實待著。這天下,還有比晉宮更安全的所在嗎?」

  「我不老實嗎?少恭叔從哪裡看出來,我不老實的?」

  李桑若笑容分外詭邪,看著唐少恭身上的孝服,上手拉扯一下,指尖便引住了他的腰帶。

  「少恭叔穿著這一身,真是好看。難怪有人說,要得俏,一身孝呢……」

  唐少恭眉頭皺起,看她一眼,拉住她的手甩開,轉身便走。

  腰身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

  一雙纖瘦白皙的手腕,慢慢繞過來,扣住腰,摩挲著,順著小腹下行……

  李桑若將臉溫柔地貼在他的後背上,體溫包裹著他。

  「少恭叔,天下人都可以恨我,厭我,你卻不該……我會有今日,可全是拜你所賜……」

  她笑著,笑得恨恨的。

  「全都怪你啊。」

  她張開嘴咬在他的後背上。

  這麼瘦的人,卻有肉的。

  李桑若嘶嘶地笑了起來,像毒蛇吐著信子,發瘋般啃上他後頸的肌膚……

  唐少恭咬牙,「你瘋了?」

  「我不該瘋嗎?我最有資格瘋了……」李桑若握住他,緊緊的,笑得恣意至極,「你害了我一輩子呀,不該管管我嗎?」

  一切都有些亂套。

  宮門森嚴的守衛撤去了,莊賢王府的禁軍也沒了蹤跡,京畿大營里原本蓄勢待發的重兵,也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

  仿佛這場危機,沒有發生過一樣。

  崇政大殿白幔垂地,在冷風裡徐徐飄動,森寒無比……

  馮蘊親自操持了天壽皇帝的大殮。

  那個把玩風鈴,期待地盼著她,喚她「娘子」的孩子,化成了一個莊嚴肅穆的廟號,從此定格在皇陵。

  從皇陵回來,馮蘊簡單地洗了個澡,身子便開始發熱……

  她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生過病了。

  這一燒,前世今生所有的空虛、無助、失落、遺憾,通通席捲過來,燒得她大腦昏昏沉沉……

  她累了這些日子,沒有好好歇過。

  躺下去,便想睡個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小滿,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這會兒裴獗入宮去了。

  宮裡在籌備新帝的登基大典。

  十日後,莊賢王元寅便要在崇政殿即皇帝位。

  國喪後有新帝,西京百姓又添談資,馮蘊整個人軟綿綿的,提不起半分力氣,仿佛多思考一下,腦子就要從中炸開似的。

  思緒晃晃悠悠,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那一串風鈴……

  她記得那年的饗宴之禮,元尚乙撲入她的懷裡,孩子看母親一般殷切的目光。

  他摟緊她,說,「你要是我娘就好了,你要是我娘,我便可以每天看到你了……」

  他還說,「娘子,我想回花溪。你帶我回花溪吧?」

  又想到那年昭德宮的門口,她死死摟住的渠兒,被內侍一點一點從懷裡扳開,拉拽而去。

  渠兒流著眼淚,對她說:「兒會照顧好自己,母后放心。」

  他手上也拎著一串風鈴,朝她晃了又晃,「母后保重,兒會夜夜夢見你的。夢裡,我們會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渠兒……

  渠兒……

  馮蘊將手伸向虛空。

  她想將渠兒抱緊,不再鬆手。

  又想將阿元喚醒,帶他回花溪……

  可虛空盡弱,那些殘存的溫度,漸漸消散,最終只剩一串風鈴……

  在風中,

  叮呤。

  叮呤。

  她天旋地轉,眼淚不可自抑。

  「渠兒……」

  一聲細弱的低叫,伴著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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