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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來了齊宮?」

  裴獗:「是。我來了。」

  原來她那天看到的是真的。

  拎著滴血的辟雍劍,朝她走來的人。

  還有那一聲瀕死前,滿帶顫抖的「腰腰」……

  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出自裴獗之口。

  他來了。

  不僅來了,還替她報了仇,殺了馮瑩……

  可是,蕭呈呢?

  怎會眼睜睜看著裴獗闖宮殺人?

  難道他是死人,連他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莫名的擔憂懸在喉頭,馮蘊緊繃起來。

  「那……蕭呈呢?」

  裴獗道:「他身邊守衛眾多,我沒能殺他。」

  馮蘊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那你呢,後來逃出去了嗎?」

  裴獗喉結微微一滾,眉頭不經意地皺起。

  那天齊宮的戰況,如在眼前。

  大火蔓延,衝上天際……

  一陣破空的喊殺聲,鼓譟耳膜,衝上齊宮高高的屋檐,衝破四角的天空。

  鮮血流淌腳下,被冰冷的雨水沖刷,順著牆根靜靜地流……

  他一路走一路殺……

  刀、槍,盾牌,箭矢橫飛。

  慘叫,嘶吼,血肉模糊,人間地獄。

  直到他倒下——

  跌落在蕭呈的千軍萬馬之中……

  不是他大意,一腔孤勇,是他得到齊宮裡的消息,沒有時間做更為周密的計劃,便硬著頭皮闖了進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裴獗長長一嘆,黑眸深深望著馮蘊期待的眼睛,「我逃出去了。」

  馮蘊問:「你說齊宮守衛森嚴,那你……是帶著大軍闖進去的嗎?」

  不然,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裴獗淡淡嗯一聲。

  「你的蕭郎非我對手,要離開齊宮,又有何難?」

  馮蘊嘴唇微微一扯。

  男人這奇怪的勝負欲……

  她點點頭,忽而一聲嘆息。

  「我是慘死齊宮,這才魂魄歸來。你呢?你又是如何重生回來的?」

  裴獗眉頭擰了一下。

  遲疑片刻,雲淡風輕地道:

  「我一覺睡醒,就回來了。睜開眼,已兵臨安渡城下,聽屬下來報,馮敬廷要獻美乞降。」

  馮蘊眉心一擰,看著他冷峻無波的面容,又忍不住問。

  「那你上輩子……後來如何?可有娶妻生子?」

  裴獗淡淡瞥她一眼,「沒來得及就重生了。」

  馮蘊看著他嚴肅的俊臉,彎了彎唇,「那真是可惜了。看來你是被我的靈魂感召了,罪過罪過,耽誤你人生大事……」

  說罷又是幽幽一嘆。

  「不知那蕭狗,在馮瑩死後,又是何等的傷心,痛哭流涕……他該不會三千後宮,長命百歲了吧?」

  馮蘊雞皮疙瘩一冒,猛地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他作惡多端,必定橫死。」

  裴獗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馮蘊:「你還有什麼要說嗎?」

  裴獗:「沒有,你呢?」

  馮蘊:「我……有。」

  她雙眼深深地望住裴獗,壓著心裡翻江倒海的情緒,終是問出了口。

  「你那天,可有去昭德殿,有沒有看到了我的兒子……我的渠兒,他……他怎樣了?」

  裴獗眼眸微微一黯。

  「我遲了一步。只看到……在昭德殿作惡的馮瑩。」

  馮蘊胸口猛地一痛,就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心頭肉似的,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又轉,頭暈目眩,幾乎要昏厥過去。

  裴獗沒有說馮瑩如何作惡,但裴獗為什麼會那樣手段殘忍地處置馮瑩?

  可以想知,在渠兒的最後一刻,馮瑩對她的兒子做出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情,這才讓裴獗都看不下去,對她痛下狠手……

  馮蘊捂住胸口,只覺得有一股鬱氣,在裡頭轉啊轉,揪得她生生作痛。

  裴獗道:「都過去了。馮瑩一死,你的小兒子應當會過得很好。」

  馮蘊看著他平靜的面容,壓抑許久的悲痛幾乎霎時便湧上了喉頭。

  他可以如此平靜的面對渠兒的死亡,那便是不知渠兒的身世。

  既然這樣,她何必戳破真相,讓他也跟著自己一起承受喪子之痛,在內疚、悔恨中,永生永世地走不出那個噩夢?-

  兩人從後園回去,已是黃昏。

  僕從們看著他們,悄悄投去艷羨的眼神。

  大王和王妃真是恩愛。

  成婚都這麼久了,還是如膠似漆,哪怕大王日理萬機,也不忘陪王妃踏春賞花……

  看著他們相攜回屋,幾個仆女料想著什麼,換被鋪床,備水薰香,早早為大王和王妃準備好一個春宵……

  可是今日,許是思及太多往事,馮蘊的心太痛,她沒有辦法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跟裴獗來個鴛鴦相合。

  而裴獗大抵與她一樣,在往事裡久久不能抽身,送她回屋便道:

  「你早些歇著,我今日要晚些回來。」

  他的喉嚨啞滯不堪。

  馮蘊嗯聲,「大王不要太勞累。」

  裴獗看她一眼,「好。回安渡的行程你自行安排,需要什麼,找我。」

  馮蘊:「放心,好歹我也是王府長史,短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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