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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獗揚眉,吩咐葛廣,「掉頭,往石觀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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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霞光落在秋收后蒼茫的大地上,肅殺靜謐。

  幾匹快馬,一輛馬車,疾馳在官道上,揚起的塵泥,在乾燥的空氣里飛舞,一條筆直的路,仿佛要通往天邊。

  馮蘊很久沒有坐過速度這麼快的馬車了,整個人幾乎要顛起來。

  曠野上馬蹄聲聲。

  她的內心,此刻遼闊幽遠……

  「你說,跟鄴城眉來眼去的,到底是世子元鏗,還是他的父親滎陽惠王?」

  裴獗低頭望住她,「一丘之貉。」

  「唔。」馮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父子不分家,出了這檔子事,就算滎陽惠王想要把自己摘清,也沒有機會了。

  她不知道裴獗會怎麼處置,也沒有問,因為馬車駛出石觀,剛抵達與楚州接壤的通惠橋不到片刻,就有人來稟報。

  「大長公主到了。」

  大長公主有一個兒子夭折,後來把濮陽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完全當得起一個「縱」字,慣得無法無天。

  這個時候,她已經很後悔了。

  後悔把兒子送到花溪村去,讓他成了元鏗的人質……

  又隱隱有些矛盾。

  元鏗這次綁了濮陽縱,就可以徹底保全大長公主府的名聲了——至少可以證實,她跟滎陽惠王不是一夥的,跟鄴城也沒有往來。

  大長公主急匆匆趕到,看著裴獗夫妻二人,竭盡全力斂住表情,不顯慌亂。

  「反賊元鏗抓到了嗎?」

  裴獗搖頭,淡淡一指,「被赤甲軍士兵,攔在橋頭。」

  大長公主身軀一凜,目光肉眼可見的慌亂了一瞬,才慢慢平靜下來。

  「帶本宮前往看看。」

  她身上繫著一件暗銀色的斗篷,抵禦秋風,行走時速度很快,衣裙擺擺,氣度也在,但從安渡到通惠橋這麼遠的距離,她這麼快就趕到了,足以說明心急如焚。

  馮蘊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裴獗,喟然嘆息。

  「為母之心,天地可鑑。」

  她是站在母親的角度,言辭多有感慨……

  裴獗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跟著我,不要亂跑。」

  馮蘊勾了勾唇。

  他的話聽來,就像是教小孩子似的,有幾分彆扭,又有幾分怪異的寵溺。

  兩個人並肩而行,跟在長公主後面,朝人多的地方走過去……

  通惠橋是石觀往楚州方向的必經之路,是一座拱形石橋,兩側皆是農舍田地,因今冬乾旱,橋下河水乾涸,水位線下降,橋墩下方的基柱都裸露了出來。

  「元鏗。」大長公主在人群的簇擁下走上前去,沉聲大喝。

  「你從小與縱兒要好,大姑自問待你不薄,如今為一己之私,就要背棄大晉皇室,背棄朝廷,背棄你和縱兒的莫逆之情?」

  元鏗沒有回答。

  那輛馬車上靜悄悄的。

  通惠橋,人潮湧動,前方全是駐守在此的北雍軍赤甲軍,橋頭正面對著元鏗車馬的是一身甲冑,英姿勃發的少年將軍敖七。

  他站在一群騎兵前面,威風凜凜地吼一聲。

  「馬車裡的人沒聽到大長公主訓示嗎?還不快交出丹陽郡王,負荊請罪?」

  馬車上還是靜悄悄的。

  很顯然,元鏗沒有投降的意思,是準備負隅頑抗到底了。

  大長公主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焦急。

  裴獗帶著馮蘊走過去的時候,她往回看一眼,眼圈都紅了。

  「雍懷王……」

  她看了看四周的兵卒,當眾朝裴獗深深一揖。

  「請務必保全我兒的性命,有勞了。」

  裴獗眉頭細微地蹙了一下。

  「殿下,刀劍無眼……」

  大長公主眼眸陰沉,正要說話,那輛馬車裡突然傳來掙扎的動靜,緊接著,聽到濮陽縱氣喘吁吁地喊叫道:

  「阿母,這個王八蛋失心瘋了,他要投靠鄴城,背祖棄宗……唔……」

  他沒有接著往下說,聲音模糊下來,好似只有從喉頭傳來的嗚嗚聲。

  很顯然,被元鏗堵了嘴。

  「大姑。」元鏗沒有撩帘子,也沒有露面,聲音徐徐從馬車裡傳出來,聽上去竟很是冷靜。

  「你想看到活著的兒子,只有一個機會……讓他們放下武器,容許我前往鄴城,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情了……」

  「嗚!」濮陽縱的聲音再次傳來,「阿母別聽他的……啊!」

  這一聲慘叫直入雲霄,伴隨著疼痛的呻吟,落在眾人的耳朵里,脊背都跟著繃直起來,汗毛倒豎。

  「大姑,這是你兒子的手指頭,請過目。」

  元鏗還是說得雲淡風輕,好像篤定了大長公主捨不得兒子,不敢為難他一樣,聲音未落,一根帶血的手指,就從車窗被人丟出來……

  血淋淋地落在黃泥色的路面上,猙獰可怖……

  大長公主尖叫,幾乎要暈過去。

  「元鏗,你竟敢剁我兒手指?」

  大長公主喊得撕心裂肺,可元鏗給她的,只是淡淡淺淺的一笑。

  「我有何不敢?一刻鐘後,要是赤甲軍不撤走,我過不了通惠橋,到不了鄴城,那只有讓子放兄為我陪葬了。」

  「元鏗,你個混蛋,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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