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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給你添麻煩了。」

  馮蘊就不喜歡他這麼外道。

  望一眼溫行溯的眼睛,覺得喝醉酒的大兄,眼神格外深邃迷人,一時忍不住,嘴角瘋狂上揚。

  大兄謙謙君子,言談舉止素來有度,從來不會讓人看到他失態的模樣。

  長這麼大,這也是馮蘊第一次看到他醉成這樣。

  「我知道你難受。」

  馮蘊坐在榻沿,盯著他看。

  「我也懂得你為何會陪著淳于焰發瘋。」

  溫行溯頭有些痛,讓她水霧似的杏眼盯著,心潮洶湧,情緒格外難抑。

  果然,酒入愁腸易生遐思……

  如同在荒野里跋涉許久渴到極致的人,突然看到一汪清泉,他渾身血液叫囂,情緒衝動到幾乎難以自制。

  好幾次,他都想握住那隻柔白的小手,將她拉入懷裡,盡情傾訴滿腹相思。

  「年三十,家家團圓。你、我、淳于焰,我們三人……湊搭子團了個年,卻也是無家可歸之人。大兄可憐他孤身在外,思親生愁……」

  馮蘊沒有發現溫行溯的目光變化,低低地說著,又是一笑。

  「這也是我自己過的,第一個年。」

  「腰腰……」溫行溯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微汗濕,墨黑的眸子裡帶一點猩紅。

  馮蘊苦笑一下,撥開他的手,彎腰下去,為他拭去額頭再次浮起的細汗。

  「大兄不用安慰我。我話還沒有說完呢,雖然是第一次自己過年,但我很喜歡。比阿母走後,我在馮府過的每一個年節都要舒服自在。」

  溫行溯卷了卷空蕩蕩的掌心。

  「是大兄沒有護好你。」

  「胡說什麼?」馮蘊替他擦汗的時候,察覺到了他身上的熱度,將被子又往旁邊撥了撥。

  「這地炕燒得太熱了,你要是不舒服,我給你換個屋子?」

  「這裡很好。」溫行溯脊背汗涔涔的。

  他很清楚,他身上的燥熱不僅來自地炕,還來自心裡那些求而不得的執念。

  溫行溯遲疑一下,看著自己露在外面的手,慢慢地縮回去,蓋在被子裡,緊緊握住。

  所有一切,都已定格。

  他不能讓這隻手,親自去打破,暴露出狼子野心……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溫行溯眼睛緋紅,有些強撐,馮蘊等待僕從端了醒酒湯來,讓溫行溯喝下,便讓弄琴和司畫帶他去沐浴,自己和小滿一起走出來。

  焰火快散盡了。

  長門眾人都十分盡興。

  人人臉上洋溢著快活的情緒。

  不見淳于焰。

  她問邢丙,「世子呢?」

  邢丙道:「世子說看得沒勁,回去歇了。」

  馮蘊微微頷首,內心划過一霎的心窒。

  雲川世子,傲嬌慣了,什麼事情有都如意,偏生家不得圓滿。

  可這樣的世道,有幾人能求得圓滿呢?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馮蘊仰起頭,望著夜燈下飛舞半空的飛雪,腦子裡浮起駱月掠來的密信。

  信上沒有說其他,馮蘊不知消息來源,但駱月敢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堵上她肚子裡的孩子和韋錚的前程告訴她這件事,想必假不了……

  問題是,郵繹因為大雪拖慢了行程,這個時候,說不定已經發生了。

  萬水千山的阻礙,她現在做什麼其實都有些來不及……

  但半個時辰前,她還是叫來林卓,耳提面命一番,讓他快馬回京……

  「世子,世子……」

  背後突然傳來喊聲。

  馮蘊回頭,掠過站在屋檐下那人的身影,微微一驚。

  淳于焰不知何時又過來了,披著長長的錦袍裘氅,身形高挑頎長,精緻的五官被面具遮擋看上去有些詭譎,但那一雙雌雄莫辨的美眸,如同畫匠筆下的精工雕琢,在夜燈里氤染出一片靡靡之氣,微抿的嘴角,更是艷得妖異。

  「背後說人,可謂快哉。」

  馮蘊與他目光對視,心裡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淳于焰在罵她。

  可她方才跟溫行溯說的話,淳于焰不應該知道呀?

  除非,他或者他的人,躲在溫行溯的屋後窗下……

  笑了笑,馮蘊也懶得否認。

  「世子大晚上不睡,專聽壁角?」

  「懶得理會你。」

  淳于焰聲音慵懶,拖著長長的尾音,說罷重重拂袖,轉身離去,留給馮蘊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冰冷至極,要不是大年三十人多喜氣多,配上那面具能生生把人嚇出病來。

  馮蘊摸了摸發緊的喉嚨,朝他遠遠地行一禮,笑道:

  「世子慢走。」

  這溫和的聲音如徐徐春風,聽得淳于焰後背一緊。

  頓了頓腳步,再次揚長而去。

  馮蘊鬆一口氣,對小滿道:「走吧,回屋。」

  兩人一前一後都走了。

  不遠處,正跟南葵放焰火的姜吟,回過頭來,直到南葵拉她,僵硬的身子這才鬆緩下來。

  「來了。」

  -

  中京。

  飛雪漫天。

  年三十那天晚上,李宗訓便將年僅四歲的汝南王長子元碩過繼到熙豐皇帝名下,跪稱李桑若為「母后」,行了大禮,記入宗譜。

  他速度快得甚至沒等到商議出剛剛賓天的興和小皇帝的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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