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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琴、司畫?申屠大哥,楊大哥,你們,你們都沒事啊?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這些人,有溫行溯的貼身僕從,還有跟溫行溯親如兄弟的兩位將軍,申屠炯和楊圻。

  信州一戰後,馮蘊根本就沒有想過還能與這些故人再見。

  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記得那日問裴獗,大兄如何。

  他只說:「還好。」

  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將溫行溯手底下的親信,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就像對待當初的她一樣。

  即使這麼做,是為了施恩圖報,讓溫行溯臣服投靠,但裴獗敢這麼做,有這樣的氣度,便是胸懷寬廣,令人敬佩的。

  溫行溯看她面色變幻,淡淡地嘆息一聲。

  「裴大將軍雄才大略,拔劍可擎天,是難得一見的大英雄。可我們是齊國將領,各自為政,不可低頭做叛徒。」

  兩位將軍也垂下了頭。

  馮蘊不禁失笑,將手上的蜜棗丟回了盒子裡,唇角勾出一絲寒意。

  「如此說來,我是叛徒了。」

  溫行溯驚覺失言,看著她疲憊的小臉,滿是懊惱。

  「你不同。」

  他速度極快地說罷,見馮蘊的笑意更為明媚,雪白嬌嫩的小臉盛放得如同一朵烈日下的花兒,艷麗奪目卻不敢久視。

  「世人以家為依,忠君為上。家主棄我,我自去謀生。君主棄我,我再投良主。良禽擇木而棲,這本沒有錯。」

  他小心翼翼地盯住馮蘊。

  「腰腰,大兄不是說你。」

  馮蘊笑了笑,自然不會往心裡去,只是低頭品了品茶,遙想并州的戰事,遙想著數十年來的硝煙和戰火……

  突然抬頭,玩味地望著溫行溯。

  「大兄心裡,一個好的國家是怎麼樣的?」

  溫行溯琢磨一下。

  「吏治清明,百姓安居。」

  馮蘊緩緩點頭,又問:「那齊國算是吏治清明百姓安居的好國嗎?」

  齊立國以來,從第一位開國君主天定皇帝離世,蕭氏本家幾次三番為帝位手足相殘,一直到延平帝蕭珏,可謂風雨搖擺,朝政腐敗不堪……

  溫行溯有心維護,卻不好違心說假。

  「不算。」

  不待馮蘊開口,他又道:

  「子偁不同,他賢明果決、從諫如流,將來必是仁君……」

  「未必。」馮蘊眨了眨眼睛,嘴唇動了好幾下,又閉上,斟酌了一下措辭:

  「大兄如此看好他,是因為他是大兄的至交好友,還是當真為大齊生民思量?又或是,大兄認為蕭呈會有裴獗那樣的胸懷,對敵俘,以今日這般禮遇?」

  溫行溯嘆口氣。

  「將軍大氣,少有人能比。」

  馮蘊看了看旁側的兩位將軍,淡淡地道:「兄也說了,良禽擇木而棲,是善舉。那若有一條路,是可以讓南北穩定,天下一統,回到群雄稱霸前的安穩盛世,大兄願是不願?」

  溫行溯噤聲。

  兩位將軍亦是無言。

  半晌,馮蘊看著他們。

  「我不論南北,只擇良主,選對的那一條路走,更不管這條路是非崎嶇,又是否會為世人所不齒。若是可以,我想做這個時代的伍子胥……」

  溫行溯訝異。

  兩位將軍也錯愕的看著她。

  在他們眼裡,亂世下的女郎為求生存,即使投靠敵將庇護,那也是無奈之舉,不值當批判,更談不上叛徒。

  裴獗此人,拋去敵我身份,算是一個明主,她投靠裴獗,也無可厚非。

  可歸根結底,他們以為馮蘊要的,只是安穩地生存,對弱待她的馮氏和另娶他人的蕭三郎有恨有怨,也是一些小女兒的恩怨情仇罷了。

  豈料,她想得那麼深遠。

  她甚至認為裴獗會是那個跨平南北,逐鹿天下的人……

  這些已全然不在兒女私情的範疇。

  兩位將軍側目,溫行溯亦是受到了衝擊。

  在這個誰都可以擁兵自重振臂稱王的亂世,身為男兒,戰場上的將軍,哪一個沒有幻想過馳騁疆場,建功立業,哪一個又沒有做過名垂青史的美夢?

  「大兄不必糾結。」

  馮蘊微蹙秀眉,看著他沉默的表情。

  「你有你的選擇,我有我的追求。是受世情約束,還是輔佐明主,每個人,總要往心歸處行走。不過,大兄將來要是回到齊國,與我們戰場相見……」

  她微微收住笑容,斂了斂衣袖,朝溫行溯拱了拱手。

  「你我戰場上是敵人,戰場下仍可論兄妹。你來我府上,我好酒好肉,你持槍上陣,我便以刀劍招呼。」

  溫行溯心裡一窒,如刀絞般疼痛。

  她說的這番話,竟與那日裴獗說的異曲同工。

  他方才叫來申屠炯幾個人,目的便是勸服馮蘊,跟隨他回齊國去。

  沒有料到,想說的話,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腰腰已然堵住了他全部的規勸。

  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可以凌駕在她的理由之上。

  論家?她沒有了。

  論國?國不曾施援於她。

  論情?她心系裴獗。

  溫行溯苦笑。

  「那你往後…要死心塌地跟隨晉國嗎?」

  馮蘊覺得可能是自己說得不夠清楚,讓大兄生出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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