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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堂坐下,他慢條斯理地問:

  「聽說你不打算回將軍府了?」

  馮蘊看他一眼。

  本想說不關他的事,想想要做合伙人,便嗯一聲。

  淳于焰問:「為何不回?」

  許是病體作怪,馮蘊覺得淳于焰今日的聲音屬實溫柔得有些過分了,每一個氣韻發出來都如同帶著一層靡靡幽香,是蠱惑人沉醉的危險,不那么正常。

  她隱忍著,輕笑道:「拘束太多,不如莊子裡自在。」

  淳于焰唔聲,嘴角勾了勾,也不知信了沒有,但眼睛比方才更亮,精神頭看上去也不錯,不像一個中毒頗深,從死亡邊緣掙扎著搶救回來的人。

  「往後呢?你就住這裡?」

  那目光輕飄飄的,看不出關切,倒像是包藏禍心。

  馮蘊蹙眉問:「世子有何指教?」

  淳于焰淡淡地一笑。

  「沒了裴妄之的保護,你一個婦人,要如何過活?馮十二呀,你要不要求求我,看本世子會不會善心大發,收留你?」

  死傲嬌!

  假惺惺的。

  馮蘊心裡罵,嘴上滿是溫和的笑。

  「多謝世子好意,隻眼下盼著我收留的人,都排到花溪村口了,我怕是忙不過來求您……」

  淳于焰輕嗤,沒有說話。

  西堂外傳來稟報聲,「世子,姚大夫來了。」

  淳于焰瞥一眼微笑不語的馮蘊,「請進來。」

  姚大夫聽說有貴人上門求診,和長門莊的里正娘子還是舊識,背著藥箱就過來了,還帶著他的大兒子,很是鄭重。

  淳于焰坐著不動。

  姚大夫在他身側跪坐下來。

  「公子,還請抬手。」

  淳于焰慢條斯理挽袖,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雪白腕子,慢條斯理地放在脈枕上。

  姚大夫將手指搭上去,沉吟片刻,又看他一眼。

  「勞煩換右手。」

  淳于焰依言將右手放上去。

  姚大夫再次仔細地診脈,片刻吐出一口氣,面露微笑。

  「公子大好,只是有些肝鬱化火,陰虛痰熱,想是寢食不安所致。無須開方問診,多休養幾日便是……」

  他沒有注意到病人在聽他說話的時候,有什麼表情變化。

  因為那張面具幾乎擋住了淳于焰全部的情緒,只是眼睛陰陰的,有點嚇人。

  而他身側的向忠則是不停使眼色,然後重重咳嗽起來。

  「姚大夫,我家公子中了鶴羽驚鴻之毒,幾乎命懸一線,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這沒歇兩日,怎麼可能就大好了?」

  姚大夫納悶地看著他。

  哪有病人不盼著身子大好的?

  見他不吭聲,向忠又笑道:「得聞姚大夫醫術超群,那就按你說的給我家公子開方子吧,調理調理也是好的。」

  姚大夫想說什麼,剛張開嘴巴便接觸到向忠冷厲的眼神,於是把話咽回去。

  「是是是。調理一下也是好的。」

  反正他開的方子也吃不死人。

  姚大夫默默去開方了。

  馮蘊陪坐一側,見狀就問:「石墨的事情,不知世子考慮得如何了……」

  「咳咳!咳咳咳……」

  淳于焰又低低地咳嗽起來。

  這一咳,就好像停不下來似的。

  馮蘊只好打斷剛才的話,讓人端茶送水,當祖宗似的侍候著他。

  「世子可好些了?」

  淳于焰喝一口茶。

  瞄她一眼,好似有些意外,再低頭細品一口。

  「清荷入茶,別具幽香。好茶。」

  馮蘊微微一笑,正想說那我們談談石墨的事,小滿便匆匆上來,朝馮蘊欠了欠身,

  「女郎,姜吟姐姐在外面,說是有事求見。」

  自從馮蘊將自己的傢伙什一股腦從將軍府搬到花溪村,相當於脫離了那個府邸。

  從那時開始,她就不再管束那些太后賜下的姬妾了。

  但南葵、柴纓、姜吟這些人還是跟著她在花溪村。

  馮蘊也不攆人。

  規矩就在那裡,幹活就有飯吃。

  這些日子,這些姬妾每日裡都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雜活。馮蘊不強求她們,她們也安分,日子安安穩穩。

  馮蘊不知姜吟找她什麼事。

  她看了淳于焰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朝小滿點頭。

  「讓她進來吧。」

  姜吟便是小滿嘴裡那個「除了女郎以外最好看的女子」,平常不愛講話,做事勤快,不多嘴多舌,很難讓人討厭起來。

  因此,姜吟在莊子裡人緣很好。

  馮蘊與她交道不多,但也算是客氣。

  小滿下去通傳,很快姜吟進來了。

  她長了一張精緻卻顯嬌弱的小臉,是那種溫婉清麗的美,好似不愛胭脂和膏粉,一身荷煙色的羅裙,走起路來娉娉婷婷,好似水中仙子驟然上岸,看人一眼,便會為她心軟,那目光,與馮蘊眼裡的銳色截然不同。

  「見過女郎。」姜吟大概是發現有男客在堂上,抬袖掩了半邊臉,施施然走過來,微微福身而拜。

  「妾想告假兩日。」

  馮蘊問:「做什麼去?」

  她這麼問純粹是關心。

  畢竟是住在莊子裡的人,外面兵荒馬亂的世道,要是出了什麼事,她於心不安。

  不料,這一問,姜吟便紅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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