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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浸在以往的回憶中,或甜蜜或悲傷,一會笑一會哭。

  不知不覺,月上中天,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金屬質地的圈環,扣在了她腳踝處。

  金屬與骨骼兩相觸碰,發出森冷的聲音,君屹卻笑得滿足。

  她乖乖躺在榻上,不會再逃跑,他不用再安排暗衛盯著她,擾她清靜,他也惴惴難安。

  可他還是要鎖著她,他在這上面吃了虧,他當初太心軟,若是他能狠心鎖住她,她必定無法逃離,之後的事也不會發生。

  稍作收整,君屹換了身寢衣躺在她身邊,他枕著手臂側身凝望著,伸手撫摸她的『眉眼』,眼裡是痴纏的愛意,瘋狂又熱烈。

  「阿寶,莫怪我鎖著你,我要暫時離開去尋魂兮草,不能帶你一起,你身子經不住長途跋涉。」

  「阿寶,莫要怪我,這世上有太多人想要和我爭搶,你是我的,不能跟他們走!」

  「阿寶,你在宮裡等我回來好嗎?我很快便回來,我也捨不得與你分開,你等我回來,回來後你便能變成從前的樣子,我們很快就能再見。」

  君屹的辯解得不到回應,卻始終不曾停歇,他有太多話想說給她聽,泛濫的思念和悔痛幾乎要將他吞噬,她是唯一能救他的浮木。

  時隔數月,她終於回到了他身邊,他也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可事實上,他卻不敢閉眼,他心臟狂跳不止,耳畔全是鼓動的雜音,他怕極了睜開眼後這只是場夢,他比誰都清楚他沒資格與她在一起,哪怕是她的屍骨。

  ……

  暑熱消退,盛夏的燥熱消逝在了九月末的秋風之中。

  又是一日清晨,擢升立政殿管事的阿碧照常來到殿內,收取前一夜換下的鳳袍,送去浣衣局清洗。

  秋風蕭瑟,望著風裡的落葉,阿碧回憶起三個月前發生的事。

  那是一尤其炎熱的正午,沉浸在娘娘的逝去中無法自拔的她,被一道聖令喚到了帝王面前。

  走在去往娘娘寢殿的路上,她心中並無奇怪,只因自娘娘逃出宮後,帝王便宿在了娘娘殿裡,無事便臥在娘娘從前最喜歡的貴妃榻上,翻閱書籍。

  卻不想進殿後,她竟在那拔步床上看到了一具令人寒毛冷豎的白骨。

  那具屍骨穿著娘娘的衣裳,規整躺著,辨不清什麼材質的鎖鏈從腳骨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角落,牢牢將『人』鎖住。

  她嚇了一跳,旁人不知娘娘身死,她卻早已聽說,可娘娘身死不過半月有餘,如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驚恐不過片刻,她很快便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娘娘無疑,她想起了早前在沐陽宮不經意間聽到的話,結合之後種種,她知道娘娘與十九是同一人,那十九逝去了許久。

  從前口口聲聲說不愛、不在意的人,如今守著一攤碎骨,用鎖鏈鎖著,不願放手,這何其諷刺?

  帝王要她照顧好娘娘,每日與娘娘說話解悶,她俱都應允,那是她最喜愛的娘娘,在這風起雲湧的宮門之中真心待她的娘娘,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莫說是陪著了,便是要她的命她也願意。

  在這之後,帝王每日都會過來,閒暇時守著娘娘自言自語,夜裡同娘娘一同就寢,親手為她更換繁複華麗的鳳袍,而除了帝王,能來到娘娘身邊的,只有她。

  推開殿門,沉悶的響聲敲砸在心頭,滿腔悲痛始終不曾退卻。

  阿碧強撐起精神,臉上掛上笑容,邊往裡走,邊故作輕鬆道:「娘娘,今個外面颳了好大的風啊,葉子塵土到處都是,奴婢的髮鬢也吹亂了,您——」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阿碧愣在原地,瞪圓的眼睛直直望著拔步床上的人,忘記了呼吸。

  那是個人,不是白骨。

  半晌過去,阿碧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她狠狠揉搓自己的眼睛,揉了三遍,那人仍在!

  難道是在做夢?骨頭怎會變成人?

  阿碧在心裡否定,她狠狠掐捏著自己的手臂,痛意鑽心,冒出了冷汗。

  她是清醒的,而娘娘……就在她眼前!

  阿碧登時變了臉色,心思狂亂跑了過去。

  不多時,她便觸摸到了柔軟的肌膚,細膩、冰冷,那是娘娘的臉,活潑愛笑、耐心教她武藝的娘娘!

  若非沒有活人的體溫和呼吸,眼前的人儼然就像睡著了一般。

  阿碧不可置信,她早聽說帝王一直在尋找復活娘娘的方法,那時她只當是帝王得了癔症,沒曾想他竟真的做到了。

  所以娘娘要回來了嗎?!

  阿碧高興壞了,喜極而泣,哭著趕忙往外跑,她急不可待的想要將這喜訊告知帝王,卻不想未等跑出門,便見他從另一間內室走了出來。

  他竟是一直都沒離開。

  她的驚喜似讓他無比滿意,笑著緩聲同她講話,賞了她許多東西,像是在與她分享這世間難得的喜悅,可她卻漸漸開始心驚不安。

  她猛然發覺帝王較之三個月前憔悴了許多,唇瓣失了血色,眼下一片青灰,他很瘦,黑漆漆的眼瞳幽深如海,她在裡面看到了狂喜與興奮。

  他的表情略微扭曲,雖是在笑,可癲狂的氣息卻讓人頭皮發麻。

  他邪肆偏執的欲望不再蟄伏,阿碧下意識後退半步,不禁在心底發問,他要對娘娘做什麼?而後不知怎地想到了從前的強迫冒犯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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