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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仙山有著數百萬里之遙,即便奔命,也需近二十日才能抵達。

  跋涉到第十三日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林長辭面前。

  彼時二人正陷於山谷魔修重圍之中,數道飛羽從天而降,化箭將林長辭面前的魔修貫穿在地。林長辭抬頭,見空中一隻靈鶴仰頭長唳,隨後化為人身翩然落下。

  鶴單膝跪倒在他面前:「尊主,請恕鶴來遲!」

  青霜緊跟著斬下魔修頭顱,血濺了一地,林長辭來不及擦拭,問:「你怎麼來了?」

  鶴掩護著二人突圍,同時遞出一張信紙,「收到若華師侄的消息,方知公子陷於如此險要的境地,急忙趕來。」

  他語氣里似有些埋怨:「公子怎的不喚我?」

  重新飛上雲端時,林長辭展信看了兩眼,搖頭道:「原是不須你們相隨的。」

  他內心暗嘆,鶴與他不必同生共死,卻極為忠義,若知曉他此番殉道,保不齊會像前世那般殉主。他有意瞞著,留其在山上教養林容澄,若華卻好心辦了壞事。

  溫淮道:「鶴師叔,師尊有我保護無需擔心。若出了何事……我自當以命相陪。」

  林長辭抿唇,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類似的話不是沒有聽過,鶴不知話中深意,只道:「師侄的實力我自然相信,公子且先行一步,待我解決完這些人便去尋您。」

  他雖不想剛和自家公子相認就分離,但魔修依舊在源源不斷地湧來,仿佛巫真瘋狂的反撲。

  若放任他們逃出山谷,後果不堪設想。

  林長辭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保重。」

  失了兩名同行者後,他在山腳終於遇到了最後一道阻礙。

  第十七日,落仙山的剪影已遙遙可見。

  四野空寂,風傳澗響,熾烈的天穹下,看不清輪廓的黑氣靜靜伏在地上。

  它們和先前瘋狂至臻的魔修不同,沒有各自的軀殼,時而連綴成片,時而散布如星,每一道都帶著極重的怨煞之氣。

  這才是巫真真正的埋伏,先以魔修阻礙他們的腳程,用人間慘狀動搖道心,最後在山腳釋放笑靨奴的怨魂。

  笑靨奴比血屍還要難應付,速度極快,無影無蹤,林長辭曾被傷過一次,此時面對海潮般的怨魂,恐難以毫髮無傷地突破上山。

  他心下一沉,忽聽溫淮道:「我攔住他們,師尊只管上山便是。」

  雖這樣說,他卻遲遲沒有放開林長辭的手。

  二人之間靜默片刻,溫淮語氣乾澀,輕聲問:「當真不能留下來嗎?」

  林長辭另一隻手抬起,摸了摸他的頭。跋涉多日,二人已行至此處,再多的語言像是徒勞,於是他輕輕喚了一聲:「溫淮。」

  這一聲好似約定好的諾言,手上的溫熱輕輕鬆開。

  溫淮深深吸氣,句尾帶了半分顫音:「弟子溫淮,願護師尊最後一程。」

  他似是痛極,咬緊牙關,發出一兩聲嗚咽般的聲音,猛地轉過身去,拔出了皎日。

  ……

  劍停之時,再無另一人的動靜。

  他喘了幾口氣,鬆開劍,忽然跪倒在雪地里,以雪相擁,掩住了撕心裂肺的聲音。

  第122章 惡戰(上)

  山雪開始融化。

  青年立於山頂之上,雪風獵獵,廣袤無垠的天穹下,那一襲青衫是如此渺小,如一片飛葉。可正是這片飛葉,停住了漫天風雪。

  林長辭緩緩睜開雙眸,眸中是與天穹同樣的灼烈。

  他一動不動,似化成了一尊石像,靜默吐納間,靈力被看不見的手一絲一縷捋為細線,於身側纏繞,裹挾,流動,密密地織成旋渦,在山巔重新掀起了狂風。

  霜雪捲入風裡,不等落下,已被靈力煉化為無根之水。

  點點清露沾濕了林長辭的衣袂,落仙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青霜出鞘,懸於風中,被雨濯洗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洗淨劍上腥氣,一如最初開刃的成色。雨雖溫涼,它卻絲毫不減銳氣,劍芒幾乎化為實質,看上一眼便會被其刺傷。

  素白指節輕輕彈擊劍身,換來一聲清悠劍鳴。林長辭順著劍身往下撫去,像在安撫多年的老友。

  劍芒割開了掌心,他並不在意,將血塗滿劍身,把劍柄貼在了心口。

  咚,咚,咚——

  心跳聲混雜著另一個微小的跳動聲,受了劍心血祭的青霜宛如活物,錚鳴一聲連綴一聲,直至化為龍吟,劍刃閃過游龍之影,青白色光華頃刻沖天而起!

  迎著割面寒風,青年氣息清正,一字一頓道:「在下神機宗林長辭,幸受天饋,得以再世。今天道漏缺,蒼生有難,吾平生無寸功,無寸德,惟願以身還之,填補天缺。」

  神魂虛影浮現在他的身後,成百上千條魂絲垂下,像無數次玉鏡台中所見的那樣,憑空出現的火焰席捲了一切。

  曾數次瀕臨破碎又勉強黏合的神魂在這一刻灼灼起舞,飛灰湮滅,一生心血化為烏有。

  他強忍著痛楚,以神魂作為祭祀之禮,祈求諸天回應。

  下一刻,天道風雲色變。

  灼紅似火的天空暗了下來,隱有烏雲醞釀,陰沉地遮蔽了山巔光亮。

  「轟隆——」

  天雷降下,霎時照得人間一片雪亮。

  雷電順魂絲而下,流入經脈,灌頂般的疼痛讓林長辭額角起了青筋。他呼吸微亂,卻一聲不吭,手臂沒有顫動分毫,任由破壞性的雷電橫衝直撞,直至把一切破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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