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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德爾放任了她的擁抱,默認了她的錯覺。

  “呼神,護衛。”念咒的聲音輕過嘆息,他已經不願去顧慮這個咒語在從前看來有多麼骯髒而卑微,不願思考沒有魔杖將如何召喚守護神。

  他聞到了蘋果派的香甜。

  一條眼鏡王蛇在半空中優雅肆意地遊走。陰險可怖的生物溫和地將小女孩裹在懷裡。

  慕羽一點也不害怕,睜大眼睛看著虛空中的蛇,想要觸碰,碰見的卻只有虛無:“這是…守護靈?”

  “是的,”他的聲音輕到恍若在唱搖籃曲,“只有快樂才能召喚守護靈,你要一直…快樂。”

  ”快樂...我當然會一直快樂,”小女孩更緊地抱住了這道執念,似乎這樣就能阻止他的消失,語氣中滿是惶惑不安:“那你….”

  她堅定地像這個心目中極有可能是父母的執念問出最渴望的問題,“你愛我嗎?”

  孩子最容易問出如此直白的疑問。

  有一瞬風好似也停止了吹拂。

  “我愛你。”愛卑微,骯髒,無用,里德爾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吐出這個字眼,眼前的女孩和高塔上墜落的身影重疊交融,他固執地摟住懷中的身軀,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不真實的光,一遍又一遍重複,“我愛你。”

  慕羽吸了吸鼻子,聲音中帶著哽咽:“不要走,再陪我一會,再陪我一會。”

  春日的陽光稀疏地從樹葉間灑下,打在蒼白透明的人影上。他抱著女孩機械地晃動,直至陽光稀釋掉眼鏡王蛇淺薄的銀色,直至光明將他燒成灰燼。

  這道執念瀕臨消散,他快沉睡湮滅在這個時空里了。

  然而他還能聽見聲音,還能看見模糊涌動的光影。

  他莫名地到來無法扭轉慕羽在走廊上被追逐的命運,不能避免當初抱著他不願撒手的女孩又一次帶上面具和偽裝,不可逆轉她的親人一步步走向死亡。

  只這一次面具下少了冷漠與暴戾。她的身上依舊戴著那枚溫潤的玉佩。

  玉佩完好如初,不曾有過碎裂的痕跡。

  東方對靈魂獨有的了解、她強大的天賦註定了巫師界所謂的第二次戰爭將過早地以最小的傷亡走向終結。

  這一次她戴上的偽裝叫做善良與光明。

  巫師界第二次戰爭只是她漫長人生中一個小小的插曲。

  完成學業後的她做出了令所有人驚訝的決定—她毅然決然地回到家鄉,進入了貧困骯髒滿是污穢的留守區,收斂起所有能力如同一個普通人一般細心教導留守區的孩童。

  她不僅僅教導知識。

  鄧布利多千里迢迢趕來看望過她。彼時老校長已然卸下職位,放心地將學校交到了麥格教授手中。再是強大的巫師也抵擋不了時間。

  得稍稍仰視鄧布利多才能看清昔日站在校長辦公室一遍遍召喚守護神的女孩。她抽高了個子,正值盛年,脂粉未施依舊獨具芳華。

  “看見你走出過去,繼承了他的遺志,你爺爺也能安息了。”鄧布利多似是欣慰又似是同樣發自內心地為她喜悅。

  慕羽溫和地凝望著老校長,出乎意料地,她沒有立即或是謙遜或是客套的回應,反而停頓很久後,終於緩慢地說:“我繼承的不完全是爺爺的意志。”

  鄧布利多不意外地揚眉。

  “爺爺從小教導我要心向光明,心存善良,”她直直對上校長藍色的眼眸,“但我其實並不理解什麼是光明,什麼是善良,為什麼我們要去追尋這些東西。您或許根本不會相信。”

  “我相信你,”鄧布利多說得尤其嚴肅,顯然不是敷衍,“這並不妨礙你教化他人,和沈棲桐一起努力讓家鄉變得更好。”

  老校長始終包容又平靜,不因她的陳述而大驚小怪,甚至話里話外更顯對她的驕傲與敬佩。

  “我有過一些可怕的想法。可怕恐怕都不足以概括那些念頭,”慕羽抬頭看了看天,最後狡黠地向這位打了好幾年交道且之後一直保持書信聯繫的老人笑了笑,“然而我被人深深愛著,於是我決定換種方式編織理想。”

  她說得輕快,同意不願意再對鄧布利多解釋,後者自然不會多問。

  他們說話的時間不多,在慕羽起身將鄧布利多送到大門口時老人接著天光細細看她:“羽,你很偉大。”

  慕羽靜默在光中,在鄧布利多將要跨出去時忽然沒來頭地添了一句:“我的守護神是一條眼鏡王蛇。”

  縱是充滿了疑惑不解,鄧布利多依舊彬彬有禮回應:“極其漂亮優雅的守護神。”

  她不願再解釋了。

  她繼續教導著一個又一個人如何實現理想,為一個又一個不知理想為何的人指明方向。有些人的理想微小到不過飽餐一頓,而有些人的理想卻指向了蒼生。

  在她這理想沒有高低貴賤、貧窮富貴,世事變遷,昔日在她面前立下宏願要為蒼生請命的孩子實現了自己的理想,執著地一次次請她出仕,遭到次次婉拒後終於不再勸說,將她當作吉祥物高供了起來。

  她不會親手操縱麻瓜政壇的更替,不會在滿手鮮血中開創嶄新紀元。

  一個完美的童話故事。

  她活了一百五十歲,垂垂老矣,坐在從小長大的庭院看漫天絢爛的晚霞。歲月在這座庭院中流淌得極其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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