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聽說化療會殺死身體裡的細胞,不管好的壞的。」簡承言朝著李繼明笑了笑,那是一抹律師在工作中常用的笑,笑意僅僅只浮在麵皮上,根本達不到內里,「看來李先生如今也是因為副作用,顯得記性不太好了。」

  姜柯源不知道兩人究竟在說什麼,只是憑著感覺嗅出了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氛圍,不由得抬頭去看身邊立著的那人。

  李繼明坐在原地沒動,只不過用他那根細到看起來一折就會斷裂的脖子緩緩支撐起他大得不成比例的腦袋,半闔著眼皮,雖然坐著,但看向簡承言的時候,眼底滿是輕蔑。

  簡承言清了清嗓子,友善地幫助李繼明恢復那段被他「遺失」的記憶:「李先生,李繼明,出生於1979年。2006年結婚,2008年與妻子育有一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兒子大名應該叫李望鴻,對吧?」

  那雙原本隨意搭在膝上的手此刻已經微微收緊。

  姜柯源伸手,輕輕拉了拉簡承言垂下的衣角。

  可這人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接著說了下去:「2019年,您愛人不幸在出差時因為火災而去世。您祖籍不在衡州,如今家裡只剩下你,」簡承言頓了頓,「和還在讀初三的李望鴻,對不對?」

  李繼明原本輕蔑的眼神已然變為怒目而視,簡承言卻還沒打算適可而止:「據我所知,李望鴻早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就被他的外祖父母接回去撫養。那麼李繼明李先生,我想問一問您,您這次的保釋金,又是誰替您交的?」

  整個病房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兩雙眼睛就這樣靜靜等待著李繼明給出一個答案。

  病入膏肓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直到那兩瓣蒼白的唇被他自己的鮮血染紅。

  然後,他伸出舌頭,將唇上的鮮血盡數舔乾淨,撐著病床,踉蹌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病房的過道並不長,李繼明此刻已然搖搖晃晃地站在簡承言面前:「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查一查,究竟是誰替我交的保釋金呢?」

  簡承言沒有躲,反而就這樣微低著頭,直視著面前那雙和地獄惡鬼一般無二的眼睛:「是您在築能的朋友替您交的保釋金。」

  「但和您想的不一樣。」李繼明一口氣還未鬆懈下來,簡承言便又開了口,「那筆錢不是您想的那個人給的。」

  「那是誰給的?!」李繼明突然發了瘋一樣暴起,不知從哪裡迸發出的力量,剎那間便揪住了簡承言的衣領,雙眼瞪得仿佛時刻會從眼眶中掉落,「不是他給的,還能是誰給的?你說!」

  「你幹什麼?」姜柯源騰得站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拉李繼明那隻布滿了針孔的手,「你先把手鬆開,我們……」

  「你們在做什麼?病人情緒不能過於激動!」或許是聽到了李繼明的嘶吼,護士破門而入,不顧三七二十一,拂開姜柯源抓著李繼明手腕的那隻手,「李先生,李先生您放鬆,深呼吸,深呼吸……」*

  姜柯源坐在大廳里,看著護士攙著病人來來往往,低頭按亮手機看了看手機,略帶擔憂地伸長了脖子看向病房長廊。

  剛剛的談話被護士打斷,但由於還沒到半小時時間,再加上李繼明奇蹟般地重新恢復了平靜,並且要求和簡承言單獨聊一會兒。

  於是,姜柯源被護士帶著出了病房,在這裡坐著等了快十分鐘。

  又過了幾分鐘,簡承言終於拉開病房門走了出來。

  「你們聊什麼了?」姜柯源連忙湊了過去。

  簡承言搖搖頭,伸手想要向往常一樣去攬他的肩,卻在快要觸到的那一刻曲起手指縮了回去:「沒什麼。」

  他不願意說,姜柯源也就不再問,兩人並肩走下樓梯:「你平時和當事人交流的時候也像今天一樣嗎?」

  「嗯?」簡承言似乎有點沒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伸手攬了他的腰,偏過頭去看他。

  療養院裡來來往往的人並不算少,姜柯源有些不自然地往後仰了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覺得你今天這樣,還挺咄咄逼人的。」

  「就……」姜柯源想了想,還是繼續解釋道,「你後面對李繼明說的那些話,一句一個刀子,句句都往人傷口上撒鹽的……」

  簡承言替姜柯源掀開療養院門口的透明長簾:「心疼他?」

  這句話實在是有些沒道理,奈何姜柯源還沒聽出來,沉吟片刻,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很小的時候李繼明就跟著我爸總來我家玩,後來我也總會去他家玩。他以前……對我還挺好的,所以我覺得,可能可以和他好好說話。」

  簡承言垂眸看著腳下的台階,良久才略顯生硬地回了一句:「所以你覺得我對他態度不好?」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他可能還沒有這麼壞。」姜柯源走下台階,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從面前人身上察覺出些許不對,「你怎麼了?」

  「沒怎麼。」簡承言沒多說什麼,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帶起一股風。

  姜柯源站在原地,看著那人的背影。

  他不知道剛才兩人到底在病房裡說了些什麼,只知道簡承言應該是從病房出來之後就一直心情不佳。

  他想了又想,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安慰簡承言,只好小跑過去,趕在簡承言打開車門之前按了他的手,另一手順著敞開的大衣鑽進簡承言口袋裡去摸車鑰匙。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