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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是個活寶,很受周圍人歡迎。」徐棲定說,「我記得他在他們班有個綽號叫笑話大王,因為講笑話很厲害,總是把大家逗得非常開心。但那陣子大概是江郎才盡,因為想不出新鮮的笑話很著急,就讓我替他出謀劃策。」

  「哦——然後他轉述你的笑話給同班同學聽,以此來保住他笑話大王的名號?」

  「是這樣。」

  盛放水果的碟子見了底,不知不覺好多下肚。鄒卻抱著膝蓋,靜了會又問:「……為什麼願意和我講這麼多。」

  一直以來他都篤信,向他人袒露自己的脆弱是頂級危險的行為。可徐棲定選擇把回憶講給他聽,雖然用的是再正常不過的語氣,可任誰都能聽出來,那些其實都屬於傷疤。

  「感覺你好像很想知道,所以說了。」沉默幾秒,徐棲定回答。

  「有更高興一點嗎。」

  怎麼會高興。鄒卻又覺得眼睛發熱,好像眼皮下藏的不是眼球,而是顆被太陽炙烤的葵花籽。

  既然是關乎你的脆弱,我當然也會跟著一起心痛啊。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手又探過來,撫上他的臉頰。

  「能不能親。」徐棲定問。

  回答他的卻是主動貼上來的唇。好像一頭橫衝直撞的小獸,鄒卻不熟練地試圖掌控吻的主導權,很輕易便被反客為主。攥住對方衣服的手失了力氣,只要在徐棲定那裡,他似乎總能化成一團柔軟的橡皮泥。

  可拉,可扯,想把自己塑成那人心臟的形狀,住進他的身體裡去。

  分開時已是氣喘吁吁。頭往人肩上埋,鄒卻聽見徐棲定輕哂:「以後是不是得常常讓你高興啊。」

  他不吭聲,半晌才聲音悶悶地說:「你有沒有想過要做一些很出格的事情。」

  「嗯?」

  「就像報復性買桌遊那樣啊。」鄒卻抬起頭,直視面前人的眼睛,「連桌遊都玩不了的童年,能有意思到哪兒去啊。再長大一些也一樣嗎,你有想過把正常的青春彌補給自己嗎?」

  「那你說說看,什麼樣才算正常。」

  鄒卻有些答不上來了。

  徐棲定又說:「我只知道大多數人的青春都很無聊,也沒有意義。」

  「也包括你。」

  「嗯,也包括我。」

  「但那時候還會有渴望。」

  「什麼渴望?」

  「對抗那些無聊、無意義,試圖打破枷鎖。」鄒卻說,「你沒有過嗎?」

  「……有。」到底還是認同,「很多一閃而過的念頭,不過往往是無疾而終。」

  因為在那個年紀,很多「試圖打破」並改變不了什麼。就好像,他也曾瞞著田嵐偷偷在小學食堂吃過幾頓午飯,可咽下肚的眼淚無法重新回到眼眶,某種很可怕的困頓也無法在記憶里被抹除。

  「我想到之前看過的一個,日本的小短片。」鄒卻低頭在手機上搜索,「講四名無所事事的小鎮少女把幾百條金魚放進中學泳池。」

  「就只是因為無所事事?」

  「嗯,像你說的那樣,青春的本質是虛無。荒誕而蓬勃的瘋狂是在噴泉一樣爆發的無聊中才誕生的。」

  兩個人窩在沙發上,頭靠頭一起安靜地看完了那部短片,聽偷走金魚的少女們唱,在一個荒無人煙的海,我想測試你對我的愛。

  「充滿不羈的幻想,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徐棲定點評。

  「所以我還挺羨慕她們。」鄒卻說,「雖然完全沒有意義,但她們至少把那些幻想付諸現實了。」

  「你也想?」徐棲定笑了笑,「已經送了你三條金魚,但沒辦法去偷四百條金魚給你。」

  又開始油腔滑調。鄒卻瞪他一眼,清清嗓子準備講些別的,便聽徐棲定接著說:「但其實,我也有幹過用離經叛道去證明自己有在活著的事。倒不是偷,是搶。」

  「怎麼?」

  「高考前一天吧,和狄明洄一起打劫了隔壁班體育委員。」

  打劫這種詞,放在徐棲定身上實在是有些違和。不知怎麼的,鄒卻腦海里自動幻想出那兩人頭罩絲襪鬼鬼祟祟的模樣,沒等聽見下文就已經忍不住想要笑出聲。

  「笑什麼?」徐棲定去捏他的下巴。

  鄒卻求饒似的往後縮:「沒什麼……你快講講。」

  「打劫對象不是什麼好人。」徐棲定勉強放過了他,不輕不重地擰一把他的臉,「仗著人高馬大就為非作歹,欺負過不少人。當時我們班上有個女生,在明確拒絕多次的情況下,還不斷被他各種騷擾,狄明洄看不下去,就偷偷跟我商量想要整他。」

  「所以那天晚自習下課,回寢路上我們打劫了他的眼鏡。剛好那人是個高度近視,離了眼鏡雖然不至於變瞎,但戰鬥力還是削弱很多。」

  「所以你們兩個把他揍了一頓?」

  「本來沒準備揍。」徐棲定回憶了幾秒,「按照原本的計劃,我們是想把他的書包也一併打劫了,然後找個地方丟掉。但那傢伙拽著書包肩帶死死不放手,最後只好給了幾拳幾腳就跑了。我在那之前從沒打過架,所以確實算是出格了一次吧。」

  「他沒報復你們啊?」

  「他哪裡敢。我是沒打過架,但另一位劫匪名聲在外啊。」

  鄒卻聽了直笑,心想狄明洄也算是個傳奇人物,聽起來他的事跡倒比徐棲定有意思得多。等回去要採訪採訪曹抒,有個如此不省心的哥到底是怎樣捱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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