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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縝率衙役趕到時,胡僧們正圍追堵截從佛塔里逃出來的婦人們,被裴縝當場逮獲,控制住。火勢兇猛,眼看著從二層躥上三層,接著四層五層,逃出來的婦人相擁哭泣,裴縝四處尋覓林畔兒的身影,不得其人,花四娘也不在其中。

  盧氏聽說他在尋找林畔兒,告知說:「林娘子花娘子往樓上去了,沒見下來。」

  裴縝目眥欲裂,險些站不穩。秦避及時托住他:「裴寺丞……」

  「畔兒沒出來……她們沒出來……」

  秦避回頭望向通紅的火龍,周圍樹影皆被火焰吞噬,焦黃枯槁,面對此情此景,他委實說不出安慰的話。

  忽然,一抹白影現身於塔頂。秦避指著那抹白影,驚呼:「裴寺丞,快看!」

  裴縝本已不抱希望,轉眸間看到那隨風飄舉的白影,激動大喊:「畔兒,畔兒!」

  火海嗶剝,熱浪滔天,他的聲音抵達不到她耳畔。

  他只是徒勞地望著她,火光里她弱質纖纖,一襲白衣被映成紅色,青絲在冷熱交替的風浪中款款飛舞。

  明明看不到她的表情,裴縝卻感覺她在沖他笑。

  忽然,佛塔三層的柱子燒塌了兩根,剩下兩根獨木難支,搖搖欲墜,秦避急道:「不好,佛塔要塌了。」

  裴縝腦海中飛速思索著搭救林畔兒的方法,沒等他想出來,林畔兒忽然縱身躍下來,她的雙臂像鳥兒的翅膀一樣張開,借著風力,她仿佛化身為靈鳥,飄飄搖搖,墜向密林。

  裴縝不顧一切,追逐著那抹身影奔入密林,秦避亦率剩餘衙役趕去。最終,他們在一截橫伸出來的樹幹上發現了她。

  秦避上樹將她解下來,帶到裴縝面前,裴縝顫抖著試探鼻息,所幸,還活著。

  林畔兒第二天早上甦醒過來,看到熟悉的簾帳,意識到她是躺在自家床上,嘴角露出愉悅的笑容。

  裴縝守在床邊,大抵是累極了,倚著床柱睡去,林畔兒凝望他的睡顏,眼裡全是劫後餘生的欣慰。

  昨夜佛塔上,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死,她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後不能和裴縝在一起,他們還要一起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她說什麼也不要離開他。她位置選得極好,墜落姿勢也極佳,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儘管身上掛了彩,不過是些微小的代價。

  六餅端著藥碗進來,不待林畔兒阻止,已然興奮喊叫:「畔兒姐姐醒了!二爺,畔兒姐姐醒了!」

  裴縝猛然驚醒,看著林畔兒正笑吟吟地看著他,想把她摟過來親吻又恐牽動傷口,退而求其次抓過她的一隻手放在臉頰上摩挲:「你可知你不在的這些天我是怎麼過來的。」

  「我也好迫不及待,要回到二爺身邊。」

  「以後再不許你離開我了。」

  「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

  裴縝目光繾綣深情,宛若一碗濃稠的蜂蜜,欲將人溺死在裡面。

  六餅端著藥碗,看著他們濃情蜜意,小聲嘀咕:「藥不喝該涼了……」

  裴縝方想起藥的事,接過來一匙一匙餵給林畔兒。

  「苦不苦,要不要吃顆蜜餞?」

  「不苦,喝完再吃。」

  嫌棄裴縝餵的溫吞,接過來一仰脖飲罄。

  還是老樣子,裴縝無奈地笑。拈起一顆蜜餞餵她嘴裡,林畔兒叫他也吃,仿佛自己嘴裡的蜜餞品不出味兒,唯有在他嘴裡含著她才能感知到甜似的。

  林畔兒撫摸自己的小腹,傷口長近七寸,好在沒有沒有傷及肺腑,且已縫合。

  「會落疤嗎?」

  「大夫說難以避免會落疤,擦些撫平疤痕的藥膏,或可爭取不那麼猙獰。」

  「我之前用過一味玉顏膏,效果極好。」

  「玉顏膏麼……待我去生藥鋪問問。」忽而疑惑,「你從前做什麼落過疤?」

  「小磕碰。」

  裴縝沒再追問,只是感嘆:「幸好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及腸子,不然你有得罪遭。記不記得怎麼受的傷?」

  林畔兒垂下眸光,「從塔頂跳下來時給樹枝劃的……不太記得了,當時腦子亂糟糟的……」

  又問:「大家都逃出來了嗎?」

  「逃出來了,除了……花老闆。」

  林畔兒默默的,不講話。

  「你知道她發生什麼了嗎?」

  「她被人用燭台刺中要害,等我趕去時已經不成了。」林畔兒把花四娘的言辭重複一遍,只是不表後面。

  裴縝黯然。

  「她的屍身……」

  「恐怕這兩三日才會挖出來。」

  「沈濁知道嗎?」

  「還不知道,我沒通知他。」

  氣氛冰冷凝滯。

  「你別太難過。」

  「嗯,我不難過。」

  嘴上說不難過,身子卻歪去一邊,裴縝替她蓋上被子,沒有打擾。經歷這一場動盪,她的身心皆需時間慢慢癒合。

  花四娘的屍身在第三天晌午被挖掘出來,不過一具焦骨而已。

  由沈濁帶回去殮了。

  裴縝在屍骨旁找到一盞燭台,奇怪的是燭台上用以固定蠟燭的尖釘竟然缺失。

  屍體高度焦化,儼然無法確定致命傷。提審的所有與花四娘接觸過的婦人亦通通否認加害之舉。

  除此以外,魏縣令對抓獲的嫌犯嚴加審訊,尤以胡僧阿羅斯為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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