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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客尼姑一搭眼便知:「是我寺里出去的,有幾個還是我親手綰的,經過佛光加持,多為寺里的女香客求去。」

  裴縝道:「此乃延康坊張螢娘求取之物,師太對她有印象嗎?」

  「延康坊的張娘子?」知客尼姑回憶道,「有印象,她常來寺里求姻緣符籙。最近兩三個月卻不見她來了。」

  「她以前多久來一次?」

  知客尼姑警惕道:「施主問這個做什麼?」

  裴縝亮出腰牌:「大理寺,查案。」

  知客尼姑驚訝地捂住嘴巴:「她怎麼了……犯了什麼事嗎?」

  「她死了。」

  知客尼姑又是一驚:「二位稍候,我去請主持師太來。」

  「不必了,只是問幾個問題,用不著驚動主持師太——敢問師太法號?」

  「靜塵。」

  「靜塵師太,請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靜塵師太強自鎮定下來,緩緩道:「她幾乎月月來,來了有小三年了。每回求一個吉祥物件帶回去。」

  「靜塵師太知道她是為誰求嗎?」

  「同心結寓意夫妻永結同心,共挽鹿車,想必是為她自己求的。」

  裴縝沉默不語。

  「施主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除了求同心結、符籙,她還做些什麼?」

  靜塵聞言道:「施主請隨我來。」

  靜塵帶著裴林二人繞到佛堂後。後院空間極大,中央的的空地上生著一株粗壯銀杏樹,金黃的樹葉飄飄而落,枝幹卻不顯得光禿,皆因上面飄蕩著成百上千條紅綢子。

  「這是寺里的祈願樹,過往香客掛紅綢許願,張娘子也掛了一條,每次到寺,她會過來樹下站上一會兒,雙手合十祈願。」

  林畔兒仰頭望去,樹高兩丈余,堪堪與大殿屋脊持平,枝葉向四面八方散開,倘若在秋日,該是美不勝收的一副畫卷。

  而今冬日裡紅綢白雪,亦有別樣美感。

  裴縝道:「我需要張螢娘的紅綢,有辦法取下來嗎?」

  「紅綢一般顏色,哪裡去分辨。」

  「我們自會分辨,過程中難免踩踏貴樹,望乞首肯。」

  「這……」靜塵師太面露難色,「施主稍候,待我去回過主持師太。」

  靜候半盞茶功夫。靜塵師太迴轉道:「住持師太有話,既是大理寺查案,小寺理應配合,施主請便。」

  「多謝師太。」

  這一來輪到裴縝犯了難,爬樹絕非他擅長之事。挽起袖子站在樹下比劃半天,不知從何爬起。

  「早知道帶沈濁來了,他不在頗有些棘手。」

  「二爺莫犯難,我來。」

  「你行嗎?」

  「比二爺強就是了。」

  林畔兒試探位置,找到著力點,腳下用力一蹬,人便盪了起來。手抓住樹枝,輕飄飄躍到一枝粗壯樹幹上。

  裴縝瞠目結舌:「我從不知你身手這樣靈活。」

  「打小爬樹爬慣了。」林畔兒回。

  沿著樹幹走至梢頭,前方樹枝細軟,再不能前進,裴縝討來鉤子拋給林畔兒,叫她將紅綢鉤過來看。林畔兒一一看過,沒找到裴縝想要的,轉頭又去下一枝。

  足足折騰一個時辰,終於在一枝上找到,林畔兒跳下來,捏著紅綢給裴縝看,紅綢上抄錄著一首詩,乃是那首著名的《女曰雞鳴》,讀過的都知道那是首描寫夫妻琴瑟和鳴的詩。落款處寫著:祈馮氏夫妻永世靜好,信女張螢娘拜。

  裴縝讀完眉頭緊緊攢起來,同時感到心臟恍然被什麼重物擊中,傳來遲鈍的痛感。

  直到林畔兒伸過手來為他撫平眉宇,他方才驚醒過來,聽見她說:「不要皺眉,總是皺眉會留下皺紋。」

  他抓住她的手,輕吻指尖:「我知道了。」

  「那我們走罷。」

  裴縝被林畔兒挽著手臂前行,不禁回望身後的祈願樹,西風裡,滿樹紅綢飄飄。忽然問林畔兒:「不如咱們也掛一個?」

  林畔兒不假思索道:「好呀。」

  誰知掛一個竟要文銀十兩,靜塵師太的說法是太便宜恐掛的人多,時間一長,樹承受不住。林畔兒嫌貴,裴縝倒樂意充冤大頭。誰知紅綢子取來了,林畔兒搶著要寫。還要去僻靜處寫,不許他看。

  寫完拿出來掛,裴縝不滿道:「先別掛,拿給我看看寫了什麼。」

  「沒寫什麼。」林畔兒背過手去。

  「你害羞什麼,快給我。」

  「沒什麼好看的。」

  「不給看走了,你自己玩罷。」

  見裴縝真格要走,林畔兒不情不願地交出紅綢子。

  裴縝一見之下,捧腹大笑。

  只見上面寫著:

  畔兒玄朗白頭偕老。

  畔兒玄朗心心相印。

  畔兒玄朗早生貴子。

  林畔兒懊惱不已,搶過綢子,「二爺取笑我!」

  「哪有,我覺得很可愛很有趣。」

  「真的嗎?」

  「嗯。」裴縝摸摸鼻子,「就是有一點不好。」

  「哪裡不好。」

  「夫為天,你怎麼能把你的名字寫我前面?」

  「你不喜歡麼,那咱們再要過一條重新寫過。」說罷,竟真要去。

  裴縝攔住她:「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才不計較這個。」

  林畔兒說:「我也跟二爺開玩笑的,我的名字寫在前面讀起來好聽,我才不要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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