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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已經是叛神者了。」司祭遲疑道。

  「在成為叛神者之前,他們中的很多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而已。」團長英俊的面容在火光下流露出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如果總督早些做出讓步,這一切本可以不發生的。當然了,他現在仍有機會這樣做。」

  司祭的眼神變得複雜。

  團長露出譏諷的微笑:「你在質疑我的信仰與忠誠?」

  「不敢。」司祭慌忙道,但雀斑下浮起的紅色卻讓那句否認多少顯得有些言不由衷。

  團長想說什麼,但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司祭慌忙招呼侍女端來清水:「您不要緊吧,需要請醫師過來麼……」

  神跡者們圍攏過來,伊蘭目光黯淡地伸出手,將手心放在了團長滿是汗水的蒼白額頭上。

  微光籠罩了團長的身體,咳嗽終於停止了。銀灰色眼睛的男人張開手心,上面是一大團暗色的血跡。

  司祭愕然片刻,很快變得驚慌:「醫師馬上就來……您到這邊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團長毫不在意地從侍女的銀托盤上抓過布巾,擦了擦手:「你也是聖職者,知道星辰教團是怎樣的存在。」

  司祭張了張嘴。

  團長將那團沾染了血污的布巾丟回銀盤上,輕笑一聲:「回聖堂去吧,叫你們這裡的聖印師做好準備。」

  司祭終於意識到了團長在說什麼。他神色數度變換,最終向團長深深行禮:「願神保佑您。星辰教團在詩尼薩期間,大聖堂會安排好一切的。」

  司祭和侍者們都離開了。風語走到團長身邊,紅寶石般的雙眼早已浸泡在淚水之中:「米提斯……」

  團長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回頭看向身邊的夥伴們,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做好該做的事。」

  鐵盾聲音隆隆,碗大的拳頭捶了捶胸口:「放心吧。一切有我們。」

  身型各異的神跡者們鄭重點頭,沉默著四散而去。

  伊蘭也牽起真言的手離開大廳,團長低低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沒有辦法……金針,火漆,號角和刻印眼下在其他地方執行任務……寶瓶殉道了……」他停頓了一下,因為風語哭了起來。

  伊蘭回頭望去,看見團長低下頭,吻了吻她白雪一樣的秀髮:「詩尼薩的風景還是不錯的……聖印師技術也很好……」

  「可憐的風語,她幾乎是被團長一手帶大的。」畫師走在他們身邊,用很小的聲音嘆道:「幸好最後大家都要回到神的身邊去。」

  伊蘭收回目光,開口卻說的是另一件事:「總督不希望我們在這裡。」

  「可能是懷疑教廷想藉機在詩尼薩得到更多權力之類的,也可能不相信我們身上的神跡真實存在,又或者兩者兼有……誰知道呢。風語聽到他管我們叫『變戲法的』。還有『聖城馬戲團』。」畫師又嘆了口氣,他好像永遠都是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天籟步履輕輕,聲音好似吟唱:「習慣呼風喚雨的人,難免對一切都缺乏敬畏之心。」

  「也不全是如此。詩尼薩的萬船廳供奉著彼岸方舟的龍骨,那是神賜之物。詩尼薩得其庇護,城中從未有魔物入侵。」畫師嘆道:「不光如此,這裡僱傭的銀鎧傭兵團是南境最貴的傭兵團,最早的創立者是被教廷驅逐的聖騎士。他們不管是對魔還是對人都有輝煌的戰績。」他遲疑了一下:「不過如今這個傭兵團的成員多是罪犯和被放逐者,聽說總督還允許南境的死刑犯加入他們……」他搖了搖,擔憂道:「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那與我們無關。」天籟柔聲道:「我們只完成自己的任務。」

  畫師又一次嘆氣:「說得也是。教廷該派些聖禮師一起過來的,我真是受夠了畫法陣。」他惆悵地看了伊蘭一眼:「團長對你可真好,允許你留在這裡,我們卻要到外面去。」

  「白星還小,留在離團長近一些的地方是應該的。」天籟的聲音像晚風拂過琴弦:「我們該快些了。」

  兩位年長的聖職者拉起兜帽,快步走下樓梯。伊蘭與真言卻拐上平台,走向了萬船廳的暗廳——白楊木廳。

  萬船廳的八個副廳,六明兩暗。六個明廳分布在兩側,兩個暗廳則建造在山體中。

  白日的萬船廳壯麗輝煌,是詩尼薩的官員和貴族們迎客的地方。夜晚卻無比空曠,只有南側連接著梯台花園的兩個廳殿有光亮——燈火通明的石榴廳是總督的居所,冷清黯淡的常春藤廳則屬於侍者與守廳人們,而今教團的聖職者們也被安排在那裡落腳。

  但伊蘭與真言走向的卻是相反的方向。

  夜幕降臨,走廊與樓梯已空無一人。四周靜悄悄的,只有燈燭燃燒和衣袍拖過地面的沙沙聲。古老的浮雕在光影間晃動,諸聖與諸魔都在注視著路過的不速之客。

  在經過一副聖徒殉道長卷的時候,伊蘭突然開口:「團長……還剩多少時間?」

  寂靜的長廊里,他的聲音明明很輕,卻依然帶著無法避免的回音。

  「隱星不會在此消失。」始終沉默的真言終於開了口。

  「你很少說這樣確切的話。」伊蘭扭頭看向她的眼睛。真言的眼睛很大很大,卻沒有瞳仁。白色的眼睛嵌在她孩童般蒼白飽滿的面孔上,有種近乎大理石雕像般的寂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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