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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後山冉冉騰起濃霧,整個郊外朦朧得像海市蜃樓,唯有坐落在半山腰的公館發出亮光,像光劍一樣刺向漆黑的夜空。

  每到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江恕就忍不住發呆,家裡的管家和保姆對他的頑劣苦不堪言,因為他總是喜歡藏在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這倒不是故意和他們作對,而是他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秘密基地。

  曾經他喜歡待在母親的薔薇園裡,縱然那片園子已經荒蕪得像塊野地,但他在那座園子裡看天看地看生靈,就這樣也能糊弄一個下午的時光。後來管家知道他會藏在那裡,漸漸地,他就不去那個園子了。

  他的家庭老師給他讀史書,江恕學得很認真,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漢武」。試問誰不喜歡漢武帝呢?文武是攘,威震百蠻;恢拓土疆,簡定律歷;辨修舊章,封天禪土,功越百王。【1】

  這才是男人該過的人生,當真是痛快得很。

  難怪大家都戲說:喬治陛下真心共一石,衛霍獨占一石二,其他人欠著。

  但每當江恕讀到漢武帝晚年「巫蠱之亂」「戾太子謀反」時,心裡又不由生出幾分悲涼:他想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接連失去愛將愛子,真正印證了那句「孤家寡人」,縱然這一輩子大權在握,也終究有意難平的地方。

  人生這條路實在太長,總得找個真心人一起走才不會孤獨。

  而他江恕的人生仿佛一眼望得到頭:無非就是接手家族產業,再和門當戶對的人結婚生子,或許他們之間能有點真心,又或許只是貌合神離的一對怨侶。

  他有信心把江家的產業延續下去,可儘管這樣,他還是覺得那種一輩子帶上「假面」虛偽過活的未來很可怕。一想到自己將來也會成為宴會上的那些大人,江恕突然就覺得很膩。

  想到這兒,江恕不由地吐出一口濁氣,他從來不對外人吐露這點兒小女兒家的矯情心思,無論是爺爺還是老師都只覺得他叛逆,也不知道他竟然也有這樣「無病呻吟」的一面。>br>

  在樹上吹完冷風,江恕剛想爬下樹,但他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公館,頓時愣住了。

  從這個角度,他剛好可以看見整個公館,正好對四樓的窗戶:屋子裡是傅庭雪和一個小孩,兩人看上去是在爭執?

  那孩子猛地被甩在床上,傅庭雪撲過去,一把掐住男孩的脖子。

  看到那樣一幕,江恕猛地站起身,他也顧不得這是傅庭雪的地盤,趕緊爬下樹,朝公館的方向跑去。

  陸展眉在後面喊道:「表哥,你去哪兒?」

  江恕頭也不回地往公館那裡跑,他沒走正門,直接從後花園乾脆利落地爬到四樓的陽台。

  等他落地時,傅庭雪已經離開了,那間屋子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這是個古樸典雅的房間,水銀般的月光透過玻璃窗,地板上鋪滿綴有長長絲綢流蘇的地毯,房間裡的一切家具都是合歡木的,床頭柜上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洋娃娃。

  江恕拾起地板上破碎的裙子,心想:傅庭雪的孩子是個男孩,怎麼會有裙子?那孩子人呢?

  他環顧四周,只見角落有個佛羅倫斯風格的烏木柜子,一片雪白的衣角從縫隙里露出。

  江恕走上前,捏住那個鎏金的門把手,小心翼翼地拉開櫃門——

  柜子里是個男孩,但他有一張女孩子的臉,眉眼細緻,皮膚紙一樣蒼白。

  見男孩裸露的皮膚上傷痕累累,江恕急忙問道:「你沒事嗎?」

  男孩的胳膊上滿是淤青,連脖頸上都有猙獰的指痕,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愈發可怖,看得江恕心驚膽戰:這傅庭雪下手這麼狠?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這時,他又發現衣櫃裡全是各式各樣的公主裙,恍然大悟,厭惡得幾欲作嘔:這還是個變態,真噁心。

  今天是男孩的八歲生日宴,但他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頭烏黑的長髮凌亂地散在肩上,皮膚蒼白如紙。儘管是個漂亮孩子,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眼珠無神,表情呆滯,有種哥德式洋娃娃的陰森感。

  如今有陌生人闖入他的房間,他也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江恕害怕傅庭雪發現自己,壓低聲線:「你是傅庭雪的兒子?」

  聽到「傅庭雪」這三個字,男孩的身體不自覺地發抖,江恕為了安慰他,連忙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手帕:「這是曲奇餅乾,很好吃的,草莓味的哦。」

  他把從晚宴上順來的小點心放在手帕上,再放在在地板上。

  男孩大概也是餓了,呆滯的眼珠遲鈍地轉動幾下,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手帕上的餅乾。

  不知過去多久,他像只奶貓一樣慢吞吞地從柜子里爬出來,先是抬頭看了一眼江恕,見眼前的陌生少年露出鼓勵的笑容,便低頭拾起那塊曲奇。

  在男孩吃餅乾時,江恕慢慢地靠近他,仔細檢查他身上的傷,心裡愈發憤怒:這打得可真狠,姓傅的真不是個東西。

  江恕環顧四周,發現牆壁上有幅油畫,油畫上是個身穿的美麗女人,男孩和女人長相有些許相似之處,兩人想必是母子。

  這時,江恕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舞會上見過一次油畫上的女人,女人那時候已經不年輕了,但她的面容和身姿比在場所有的少女都要青春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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