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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合十,虔誠跪拜。

  傳說神佛貪賄,從不無端予人福澤。贈予人什麼,便要拿走相應代價。或早或晚,公平交易。

  「神佛在上,鬼神難欺。」

  他俯首,聲音平靜。

  「我裴雲暎,願一命抵一命,換陸曈餘生安平。」

  ……

  蘇南急雪翻過長闊江河,輕風送至盛京時,就成了漫漫楊花。

  西街仁心醫館院子,梅樹上掛起燈籠。

  阿城端著煮熱的釀米酒從廚房裡出來進了里舖,銀箏拿碗給每人盛了一碗。

  今夜冬至,盛京城中有吃湯圓喝米酒的習俗,杜長卿昨日就張羅苗良方和阿城去準備飯食。今夜歇了館後,在醫館吃頓夜飯。

  「來,」杜長卿先捧起碗起身發話,「今兒冬至一過,翻頭過年,慶祝咱們又湊合一年,年年能湊合,湊合到年年。」

  這祝酒詞委實不怎麼樣,不過眾人還是給他面子,拿碗與他碰了,敷衍了幾句。

  阿城夾起一隻湯圓,湯圓皮薄餡大,銀箏和苗良方一起包的,裡頭包了芝麻花生,又香又糯,阿城咬了一口:「好甜!」

  「我在裡頭加了中秋剩下的糖桂花。」銀箏笑眯眯道:「是宋嫂教我的做法,要是姑娘在,鐵定能吃一大碗……」

  話至此處,倏然一頓,桌上眾人都愣了一下。

  陸曈去蘇南已有很久一段日子了。

  蘇南與盛京相隔千里,疫病消息一來一去,已是許多日後。苗良方托皇城裡的舊識打聽,只說蘇南疫病嚴重,但在一眾醫官努力下已有起色,至於具體某位醫官如何,不得而知。

  沒有陸曈的消息。

  「不知姑娘現在怎麼樣了……」銀箏有些擔憂。

  去蘇南的路途那麼長,陸曈自己身子又單薄,長途跋涉後又要救疫,陸曈也不是愛叫苦叫累的性子,總讓人心裡放不下。

  杜長卿見銀箏眉間憂色,大手一揮:「嗨,你多餘操這個心!當初就說了別讓她去出這個風頭,偏要,陸曈這個人嘛,雖然倔得像頭牛,但人還挺有點本事,絕不打無把握之仗。她既然要去,肯定不是兩眼一黑瞎摸,咱這醫館在她手裡都能起死回生呢,區區疫病算什麼?」

  「等過幾日不下雪天晴了,去萬恩寺給和尚上幾柱香,就保佑咱家陸大夫百病不侵,全須全尾回盛京!」

  一席話說得桌上眾人也輕鬆起來。

  阿城笑道:「好好好,到時候咱們上頭香,給佛祖賄賂個大的!」

  苗良方夾起一個湯圓塞進嘴裡,清甜桂花與芝麻香濃混在一起,嘖嘖稱讚一陣子,又看向窗外。

  院子裡,紅梅開了一樹,片片碎玉飛瓊。

  「今天冬至,蘇南饑荒又疫病,多半沒得湯圓吃。」他嘆了口氣:「不知小陸現在在做什麼?」

  ……

  夜深了。

  落梅峰上狂風肆掠,紅梅翻舞。

  山腳下,城中醫官宿處,燈火通明。

  紀珣和林丹青伴於榻前,正在為陸曈施針。

  常進不時為陸曈扶脈,神色十分凝重。

  「白衣聖手」的大毒之方已餵給陸曈服下,不知是她的體質太過特殊,還是這大毒之方本身有所隱患,總之,服藥之後,陸曈並無反應,只是仍如先前一般昏睡。

  醫官院中,紀珣的針刺之術最好,而林丹青是最了解此手札之人,二人配合為陸曈施針。

  這針法比從前更難,紀珣與林丹青額上都漸漸滲出冷汗。屋中燈燭漸短之時,陸曈突然有了變化。

  像是遲來的痛楚終於在最後一刻襲來,她開始發抖,身子顫抖得厲害,各處金針被她晃動下來,紀珣厲聲道:「按住她!」

  林丹青忙按住陸曈。

  陸曈被按住,面上漸漸呈現痛苦之色,忍不住呻吟起來,喊道:「疼……」

  紀珣一頓,屋中人都是一怔。

  從來沒有人聽過陸曈喊疼。

  她很平靜,平靜面對一切,也是,做藥人多年,那本手冊上所記錄的痛楚,她年紀輕輕就已經歷,這世上大部分所謂疼痛,於她來說都應當是尋常。

  可是她現在在喊疼。

  常進臉色一變:「她的脈在變弱。」

  紀珣和林丹青對視一眼,林丹青握住陸曈的手:「陸妹妹,打起精神,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別睡!堅持住!」

  紀珣埋頭,手微微顫抖著,將一根金針刺進她頸間。

  陸曈的表情更痛楚了,她開始拼命掙扎,林丹青按住她的手,不讓她亂碰到金針。

  卻在下一刻,「噗」的一聲,驀地吐出一口鮮血。

  那血竟是黑的。

  常進一驚:「陸醫官!」

  她神色驟然一松,宛如最後一絲力氣散去,似乎想要竭力睜開眼看一眼眼前,最終卻閉上了眼睛。

  常進趕忙去摸她的脈。

  他僵住,顫聲開口。

  「沒有氣息了……」

  過了片刻,屋中響起林丹青小聲的啜泣,紀珣面色慘白。

  等在門口的裴雲暎猛地抬眸。

  長夜黑得化不開,凜冽寒風刺入骨髓,他站在原地,一剎間,如墜深淵。

  不知什麼時候,蘇南的雪停了。

  鶴是吉祥的象徵~

  轉發這個吉祥鶴,長命百歲,松鶴延年!

  第二百三十八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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