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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何,季凌紓不由自主地就想像出了早期願與柴榮一次又一次對劍比試的江御,看起來總是孤身玉立,清澈靈動,玉劍一起手卻又鋒芒畢露,處處都現神力,贏了後看起來不驕不躁,但若是沒得到稱讚和嘆服,肯定又會輕飄飄地拿那雙玉般的眼去剜人。

  就是這樣的江御,一點點在柴榮的心裡被打磨成了真神該有的模樣,變成了聖神的執念和擺脫不掉的陰霾。

  愈想愈是心浮氣躁,季凌紓悄無聲息地咬了咬下唇。

  視線不受控制地下移,看見江御裸露在外的肩頭時他忽然一驚,仰起頭別過臉去大聲質問江御道:

  「你、你幹什麼!不是讓你好好穿衣服嗎!」

  「你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現在這關頭穿與不穿衣服還有那麼重要麼?」

  江御白他一眼,原是把季凌紓剛剛塞給他的外衫又脫了下來包在了懷裡的嬰孩身上。季凌紓一說著涼的事可算是提醒了他,懷裡的這小生命是他違逆生死天命救回來的,正是羸弱之時,可不能因為著涼染了風寒而夭折。

  「當然重要!!」

  季凌紓氣得頭頂要冒煙,死死咬緊牙關按捺住全身又沸騰起來的血液,煉滓洞中的種種伏淫之事又浮現於腦海之中,他的耳朵在瞬間變得漲紅。

  都怪該死的墮藪……他學了兩百年的禮義廉恥克己守禮,全都被毀了!

  嗜血的暴念蠢蠢欲動,季凌紓暗罵一聲,下定決心要在於菟身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嘰呱——!

  半空中的某處傳來一聲幾乎不可聞的響動,是墮藪捕捉到了於菟的蹤影。江御也在那瞬間忽然朝同樣的方向投去目光,季凌紓按住他的肩膀,拔出腰間自己的佩劍直朝那處殺去。

  他一劍二式,一明一暗,明影如虹貫日,將獵物逼至絕路,暗形則陰狠毒辣,在預料之中的落點處於無形中將獵物截殺。

  「……哼!」

  於菟悶哼一聲發出古老怪物的咆哮,因中了劍而血色噴薄。

  「不長眼的東西……我才是你的主人!」

  它憤恨地撕扯掉已經被墮藪徹底纏上的那部分軀體,本是想將季凌紓當做溫床以培育力量,這該死的狼種竟反過來把它的力量占為己有,正面爭奪墮藪的操控權時,它甚至落了下風!

  於菟氣急攻心,偌大的一團淋漓血紅徑直朝季婭所在之處淋去,它動用那麼大精力回到過去,總不能白來一趟!

  這狼女也該死極了,竟敢對它不忠不敬,祭拜了它後竟又求了別的神佛!否則根本就不會招致江御,沒有江御,季凌紓早就該墮落成魔,淪為它的一具軀殼了!

  歘!

  劍影如雪也如蓋,堅不可摧地阻擋在季婭身前,破開了於菟捲起的腥風血雨。

  傷它的那劍妖邪詭異,擋它的這劍仙塵縹緲,是邪道與正道的兩極,卻又出自同一春暖花開的源塢。

  「江御……又是你!」

  於菟咬牙切齒。

  隔著厚重粘稠的血雨,它與江御四目相對。江御的目光很快落回到了懷中的嬰孩身上,剛剛季凌紓一出手他便認得出,那劍法劍式是出自誰的調教。

  同時在這一瞬,一股沒來由的下墜感忽然將於菟渾身包圍。

  這兇惡的舊神終於感受到了一股無法逃離的困束感,名為因果,也名為宿命。

  它驟然大怒,茅塞頓開:

  「是你!你算計了我!!」

  因今天這一面,江御才會千防萬防,甚至對季凌紓嚴厲到讓二人產生隔閡,以至於於菟復甦時,季凌紓才有能力保全自我,有能力從它手裡奪走墮藪。

  而也正是因為季凌紓成長至此,才逼得於菟不得不出此下策,動用能力回到兩百年前的這一天。

  血霧亂顫,於菟甚至開始懷疑,江御到底是擔心他養大的徒兒被它的力量染指,還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算計要將它的力量搶過來給他的好徒兒用!

  「哪裡跑!」

  季凌紓高呵一聲,提劍追來,於菟意識到它一人已不敵季凌紓和江御,饒是心中怒火中燒,也只得捨棄此身回到現世。

  撲通——

  紅霧四散,季凌紓不料它竟選擇金蟬脫殼,一劍劈空。

  「這狡猾的臭泥鰍。」

  季凌紓暗罵一聲,戾氣重重,擦去臉畔濺上的污血。

  而身後卻忽然響起一個陌生的女聲:

  「你……你到底是…………」

  被江御扶起的季婭顫顫巍巍地緊盯著季凌紓,近乎失神,好一會兒才又回望向江御懷裡的嬰兒,瞳孔不斷顫抖著。

  她不敢說,也不敢問。

  因於菟到來而變得死赤一片的天空此刻也開始劇烈地震顫,虛空裂開的那道口子正在極速地縫合。

  季凌紓回過頭來,看著季婭也只是喉嚨顫抖,幾欲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的時間不多了,幾乎要以秒來計算,在裂縫合閉前不回去的話,他就會永遠被留在此時此刻。」

  季凌紓感到鼻子發酸。

  他不禁又想怪江御,怎麼把他養得這麼愛哭。

  他甚至還想,其實留在這時也好,他……

  「我的孩子…」

  季婭忽然開口,江御和季凌紓皆是一怔,二人在那瞬間變得警惕,似是都在防備無處不在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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