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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谷梵攜小沐住進了這棟空蕩蕩的古宅,彼此相伴。

  每日黎明時分,他總會被小沐的哭鬧聲喚醒,日子一長,也就習慣了在半夢半醒間無意識地坐起,又睡去。

  小沐一天天地長大,而院門上掛著的禮袋,也從不缺席。

  至於寄件人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商淵離開的隔天清晨,谷梵剛踏出家門,便遠遠察覺門把上有什麼東西正隨風飄動,似乎是個牛皮紙袋。

  他打開紙袋,卻見一條褐色格紋領帶放至其中,袋底還有一張對摺好的白紙。

  而昨日的食袋,已不知去向。

  谷梵本以為白紙里的內容是一封簡易的信,可當他打開,卻發現是一幅畫。

  畫面鋪滿了黑色蠟筆獨有的觸跡,唯有正中央,框出了兩隻色彩絢爛的眼睛。紙張右下角還寫著一行小字:與你的第一次相遇。

  飛絮浮游,停降在谷梵傾垂的眼睫。

  他眨了眨眼,將畫紙沿摺痕復原,連同掉入畫中的飛絮,一併收入袋中。至於那條格紋領帶,怕是只能被置於衣櫃一角,無人問津。

  畢竟谷梵,從不喜歡佩戴領帶。

  見禮物被收了,谷梵的那位『匿名愛慕者』士氣大漲,每早都會送來新的簡筆畫作和領帶,顯然樂此不疲。就連掛在門把上的紙袋,都變成了印滿愛心的粉色。

  衣櫃裡的領帶漸漸令人眼花繚亂,而谷梵的床頭,更是堆砌了厚厚一疊圖畫。

  有仰望花枝的麻雀、躺在婚戒旁的肉塊,有燈下兩個相擁的小人,有永無止境的文化長廊……還有谷梵趴在床沿的睡臉。

  最後一幅畫的末端寫道:你說得對,我很過分。

  迄今為止,畫作共有三十餘封。

  由於作畫之人經驗匱乏,這些畫充其量不過潦草的塗鴉,稱不上一個『好』字。擺在這般分文不值的畫旁,襯得昂貴的名牌領帶,都稍顯掉價。

  可谷梵卻把它們一一收好,擺放整齊。

  晨光熹微,又是一天清晨。要說今日相較往常有何不同,那便是屋外傳來的嘈雜動靜,先小沐的咿呀聲一步,將谷梵喚起。

  「……呀!」小沐皺著一張小臉,以此發泄被吵醒的不滿。

  確認小沐安然無恙後,谷梵親了他圓嘟嘟的臉頰一口,說了聲,「乖。」下一秒,小沐又咧嘴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模樣十分討喜可愛。

  谷梵也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替小沐捻好床毯,去查看動靜的源頭。

  可視屏上呈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天色朦朧,難以辨清其樣貌。但面對這詭秘的不速之客,谷梵卻立即蹙起了眉。

  ——門外的人,是他名義上的弟弟,阮宏昊。

  隔著屏幕,谷梵都能嗅到刺鼻的酒氣。若不是對方吊兒郎當的體態極易識別,他只會當來人是個酩酊大醉的流浪漢,賴在他家門前撒潑打滾。

  問題是,阮宏昊怎麼會來?

  放任不管怕會惹是生非,谷梵權衡再三,決定理清現狀。

  可以說是拉開房門的霎那,阮宏昊就成了只被鞭炮炸了尾巴的瘋狗,狠狠朝院門撞擊!雙手極力向前伸張,像是要把谷梵拖下地獄,撕喊道:「——谷!梵!!!」

  握住門把的手一僵,罵聲持續不斷地湧入谷梵耳內。

  「操他媽的,你這個該死的掃把星!」

  「哈啊……哈哈哈!我懂了,我早該明白……你從最開始就和商淵那個賤人一起合夥算計我!試圖搞垮我!行啊,現在你們如願了?滿意了?」

  比惡毒言語更滲人的,是阮宏昊的笑聲。

  他的手臂指節伸展到了極致,恨不得把頭都塞進鐵欄里,「但是我告訴你!我就算死也要讓你跟我一樣!變得一無所有!!!」

  庭院的綠野花叢沾染了揮散不去的油漆味,如同濃霧。

  對方頹廢潦倒的外表與谷梵印象中判若兩人,他對振宏集團垮台的消息略有耳聞,卻沒因此心生憐憫,正要反鎖房門將咒罵聲隔絕在外,按下緊急報警鍵——

  「阮宏昊,你在這發什麼神經?」

  歇斯底里的吼叫中,插入一聲嗤笑。

  是商淵的聲音。

  「怎麼,你已經無家可歸了?」商淵掃視了一圈院牆,瞧見牆面上充斥著『掃把星』、『去死』、『賤人』等骯髒字眼,語調不自覺地冷卻下去,「沒關係,警察一會兒就到,相信你能在局裡睡個安穩覺。」

  「……商淵!」

  阮宏昊嘴裡仿佛噴出火來,面紅耳赤地調轉矛頭,指著商淵叫罵:「當初要不是我幫了你一把,你他媽能有今天?!」

  赤紅的油漆濺在阮宏昊衣擺和肌膚,如同凝固的鮮血。

  「好啊……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麼會和那掃把星搞在一起了……」他恍然大悟似地揚天大笑,鼓起了掌,「因為你跟他那個媽一樣下賤!永遠只會伺候男人,爬男人的床!!!」

  然後商淵打了個哈欠。

  「說完了嗎?」他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說完了,就快點把你弄出來的那些鬼畫符擦乾淨。」

  再一抬眼,陰冷的笑意填滿眸底,「不然,我可要在你臉上也畫上幾道了。」

  懸在阮宏昊腦子裡的那根弦,此刻,終於繃斷了。

  纏繞在手臂上的青筋爆起,阮宏昊喘著粗氣,面朝商淵,東倒西歪地挪動身體,「命……我要你們的命……」隨後,止不住顫抖的雙手交握成拳,一把小刀包裹在內,折射出銳利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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