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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幾年時間如此重複了千百次,這人竟然都還沒真死。

  進觀之人從無一人能活著出去,傀禍雖然能勉強吊著一口氣,卻也早已失去了出去的念想。而某日謝玉折像是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似的,竟然找到了出觀的方法,還對他說了第一句話:「之後我會想方法帶你出去,作為交易,你為我拿到引魂幡。」

  而後謝玉折毫髮無損地多次進出殺人不眨眼的修羅觀底,輕而易舉地破了觀中結界,把他這個十惡不赦、惡烙纏身的鬼族罪人從中救出來,半點不像是個清高仙修該有的樣子,傀禍不得不忌憚。

  不過,他本以為這種人強大、無情、心狠,是個無懈可擊的厲害角色,沒想到在柳蘭亭面前,他卻像個小孩似的。

  裝的吧。他鄙夷地想。

  傀禍繼續道:「宮主把我從觀里救了出來,我心存感恩,所以我不想告發他。但上仙不一樣,上一次雙目完好的上仙找到我,我見他心口——」

  柳閒冷聲打斷了他的話:「傀禍,揭我傷疤的人都死了。」

  聞言,傀禍瞪大了雙眼,咬牙切齒地問:「那當年你害我——」

  片刻的失態之後,他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罷了,有些事情,我們還是單獨解決得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變成了個廢物,你的威脅,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是嗎?」柳閒挑眉看著他,又仰起頭看著身旁的人,像是看到從自家寒門考出的高考狀元似的,扯著謝玉折的衣袖給傀禍介紹:「可是,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我有謝玉折啊。」

  聽到柳閒突然這樣說,原本生怕師尊受傷,已經嚴陣以待的謝玉折,心跳都宕機了好一會兒。

  他無法插嘴師尊的過去,因此他只是立在一旁,安靜地守護著他的現在。

  只要師尊不開口,他就不會動手;只要師尊沒危險,他就不會反擊;只要師尊不告訴他……他就當做沒聽見。

  喜歡著一個渾身都是秘密的人,謝玉折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在等。他等柳閒願意親口對他講的那一天,而柳閒現在這樣說。

  他有我。

  傀禍笑得很輕蔑:「難道他不想聽到真相?好不容易能聽到自己師尊一直隱瞞著的過去,他會捨得殺了我?」

  柳閒自如地點了點頭,語調里竟有幾分俏皮:「雖然我很不齒於這樣說,但我必須承認,無論你現在把我和你的關係描述得有多親密多神秘,只要我多說一句話,他腰上掛的劍就變成砍斷你腰的劍了啊。」

  謝玉折的臉依舊冷若冰霜,可他已經拔劍出鞘,好似在附和柳閒。

  柳閒早已摸清了他的想法。

  這個人除了總是死不悔改地說「喜歡師尊」之外,已經無可救藥地對他百依百順了。而他知道如此,竟然內心並不反感,反倒……樂在其中。

  傀禍暗諷地打量著謝玉折:「原來宮主大人這麼高尚。」

  鬼使神差地,柳閒說:「他和別人不一樣。」

  許多人都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縫住嘴,就不會停止探究他的過去。而謝玉折不一樣,他知道,他想聽他親口所講。

  我和別人不一樣。

  風吹過,謝玉折差點都站不穩了。

  傀禍冷笑了一聲:「本來還想找您敘敘舊,結果打擾了你們師徒恩愛,是我來的不巧。不過,我們之間的債還沒還清,上仙,小王以後還會來找你。」

  「恭候您大駕,休息日別來。」柳閒無所謂地說。

  活了上千年,他從來不在乎自己又被人以什麼原因尋仇,就算是誤會,他也懶得解釋,春光正好,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對無關之人用口舌上。

  而謝玉折這種偏心鬼,顯然一門心思都向著他,完全不在乎他和別人做了什麼——當然,前提是和情感問題無關。

  所以剛才否認和傀禍的關係時,柳閒否認得比被尖嘴的老鷹追還快還冷漠,他半點都不想和別人沾上邊。

  其實,本來他很懷疑謝玉折的真心。

  但有從生咒在,他發現,在胸膛里火熱跳動的,就是謝玉折的一片赤誠真心。

  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一個人,能被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著,不理智地把從前的一切都拋之腦後,他竟然,覺得有些小幸福。

  心裡久違的雀躍,就是柳二之死帶給他的副作用嗎?

  傀禍慢悠悠地往後退,卻又用靈力給他傳了音:「上仙,你和他可是互有殺身之仇啊。當年謝玉折想成仙,成仙需要你身上的仙骨,他要殺你,你心口被他戳出來一個大洞,最後拖著殘軀來找我療傷。雖然沒能找回您的仙骨,但小王僅要了你一顆眼珠,就幫你扭轉了幾十年的時空,讓你回到了風風光光的過去。而你現在又反過來殺了他一次,竟然還想和他混在一起?你是想用所謂的情感,拴住他,讓他未來不找你報仇嗎?」

  「情愛比濕紙還易斷,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承別人的情。」柳閒懶懶散散地仰著頭,看著鬼域上空無邊無際的血月:「再來一次,我照殺不誤。」

  即使我問心有愧,即使他本心怨我。

  但我絕不會後悔,絕不會留情。

  「而你——」

  柳閒斜睨了他一眼,嫌棄道:「有臆想症就去治治吧,影響自己的生活就算了,你都影響到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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