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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鐘後,他陡然驚醒,驚魂未定地看著鏡子裡自己鬍子拉碴的蒼白臉色,只想大哭一場。

  他說我每次都忘記了,所以我已經忘記過他很多次了,對嗎?

  那麼他現在又去哪了呢?是孤獨地飄蕩在真空之中,還是等著下次與我相遇?

  可是與我相遇的時候,我要是認不出他怎麼辦?他是否會再次以一副全新的面孔站在自己面前,努力擺出客套生疏的笑容,重新介紹自己。

  光是想到這種可能性,森澤航感覺自己心都快碎了。

  所以他真的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如果就這樣忘記了怎麼辦?就像他們曾經認識的那些人,就像草莓鎮裡行屍走肉般的路人角色,就像「上一次」的自己。

  然後他猛然想到自己此世恢復記憶的契機,是因為那一夜他不慎劃破了掌心的胎記。那個人告訴他,這曾經是一個傷疤,是自己最恨他的時候留下的。

  而自己甚至還沒有機會告訴他,我不恨你,我恨你也是因為愛你。

  這份強烈的感情劃破了血肉,故而在他靈魂上留下了印記,思來想去,森澤航只能這麼理解。至於他記憶中的記憶,為何又與「現實中的記憶」相重合,他已無法思考。

  很好,非常好。

  於是森澤航立刻做了一個決定,他立刻動身奔向廚房,窗外的世界已經像積木一般崩塌散架,好像死機卡克的遊戲界面,只余亂碼,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但沒有關係,他心裡只有一個目標——我一定要留下一個足夠深刻的痕跡,才能保證萬無一失,所以這回一定要比上次更痛、更刻骨銘心才行。

  只要在自己身上刻下一個坐標就可以了對吧,有了這個印記,未來的他一定能以此為錨點,回憶起所有事,找回他消失的愛人。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抽出寒光銳利的主菜刀,刀尖點在案台上,左手平放,五指張開,刀刃對準了無名指指根。

  「噼啪」一聲,電也斷了,燈光驟然熄滅,這個宇宙即將迎來終點,時間剛剛好。

  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反射著黯淡的光芒,似乎在嘲笑他——你這個蠢貨,你甚至還沒有和他結婚。

  你甚至還沒有牽著他的手走過紅毯禮堂,甚至還沒有邀他跳第一支舞,你還不曾牽著他的手去勇敢面對你的家庭、面對所謂的社會、面對玩弄他們的命運。

  在你們相處的最後時光里,你還為了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事情沖他發脾氣,可他從來不生氣,也不怪你。

  我不會再搞砸了,森澤航內心忽然變得無比平靜,握刀的手也不再顫抖。他眼中只余堅毅的光芒和冷酷的果決,頃刻間,小小的戒指被大量飛濺而出的鮮紅所鋪滿。

  劇痛之下,回憶里的森澤航捂著斷指跌到在廚房地板上,他覺得自己在嘶吼,耳朵卻已經什麼都聽不見。

  失血眩暈之際,他和他的世界毫無抵抗地被黑暗係數吞噬,這就是他記憶里的最後一個畫面。

  與此同時,春日草坪上的森澤航帶著劇痛從夢魘中醒來,七年多的記憶飛沙走石一般橫掠而過,現實世界僅僅過去了幾分鐘。

  看著眼前人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森澤航終於徹底的、完全的想起來了——在那個人消失之前,曾用盡所有力氣對他吶喊:「沛誠!我叫沛誠!」

  森澤航鬆開手,一把將那個人用力摟入懷中,狠狠吻了下去。我找到你了。

  第133章 重逢

  「你別哭,寶寶對不起。」森澤航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沛誠當即愣在原地:「你叫我什麼?」

  森澤航許是察覺自己失言,立刻閉緊嘴巴,錯開了眼神。

  然而他這個反應無異於變相的應證,沛誠心下巨震,腦中思緒紛雜——剛才比格在用森澤航聲音說「寶寶,我愛你」的時候,他就失手摔了杯子,但事情發生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理清蛛絲馬跡,只能下意識認為是巧合。但此時此刻,這話從森澤航嘴裡說出來,他不可能再自欺欺人。

  什麼意思?我不是姜遠聲嗎?他不是沒有記憶嗎?

  不對,說什麼記憶,這條時間線上的森澤航壓根就沒和我在一起過——他很確定,這個世界的岳望錫於他而言只是一個有些家世淵源但也從來不算關係太好,並且隱隱還有一些競爭關係在的髮小罷了。

  那麼他是在對誰說,是我嗎?

  沛誠一直以為,自己反覆穿越之後遇到的不同年紀的森澤航,說到底是一個本體分化出來的不同「客體」。比如每一個森澤航都源於一個種子,但加入變量——也就是他的干預之後,時間線和可能線不斷分裂,鑑於人是一個卑微可笑的三維生物,他們永遠只能觀察到這個時間線上、這個「可能性」里的自己和對方,所以除非他這種系統開掛、用不同的芯子穿戴他人皮囊的情況下,其他人應當是感受不到其他時間線上發生的事的。

  不對,這個想法是錯的。沛誠立刻否定了自己——因為上一世結束的時候,森澤航很明顯想起了一些此前的片段。雖然並不真切,但他記起了「閔效禹」背叛他後的零散碎片,也正式因為此,沛誠才失言暴露,害得系統判定他任務失敗,將他強制回收了。

  這樣想著,沛誠又將目光落到他鮮血淋漓的手指上,一個模糊的猜測在腦中成型,他不可置信道:「難道說又像上次一樣,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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