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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楓良呼吸一滯,鞋襪都來不及穿,下意識跑出房間,要去找逢霜。

  「醒了?」清朗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溫楓良定睛一看,少年端著碗黑漆漆的藥朝他走來,「醒了就先把藥喝了。」

  溫楓良不動,少年瞭然道:「我沒動他,你喝完藥,我帶你去看他。」

  「不騙我?」溫楓良嗓音沙啞道。

  「不騙你。」

  溫楓良這才接過藥碗,面不改色把那碗逢霜都覺得異常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他目光灼灼看著少年。

  「帶路。」

  溫楓良昏迷了兩日,為了能讓逢霜身體多留幾天,少年尋到一具千年寒冰髓雕成的冰棺,將逢霜放進去。

  溫楓良的反應不似少年想像的那般瘋魔,他只是低垂著頭顱,專心致志注視著逢霜臉龐。

  半晌,溫楓良啞聲道:「前輩先出去吧,讓我自己待會兒。」

  少年不疑有他,轉身出門,順手把門帶上,正欲去找顧白梨時,忽覺不對,猛地撞開房門,堪堪救下意欲自盡的溫楓良。

  「你在做什麼?」

  匕首被打落,溫楓良視線不離逢霜分寸,聲音里含著溫柔笑意:「冰棺太冷了,我去陪他。」

  少年俯身拽住溫楓良衣領,冷靜道:「你要殉情?」

  溫楓良反問道:「難道你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死?」

  「我做不到,」不待少年開口,溫楓良說,「晏柳,你見過你的愛人在你懷裡慢慢斷氣死去嗎?一次又一次?」

  他終於叫出少年的名字,前塵往事記起的不多,但也足以讓他明白少年為何屢屢對他們出手相助。

  他忘了他那是他的第幾次重生,只記得他欣喜若狂抱住他失而復得的愛人。他的愛人表面冷冰冰的,耳根卻紅到滴血。

  當晚,他做了個夢。

  夢裡,他救了個人。

  是顧白梨撿進師門不久的小弟子,歷練時被師兄坑了,險些命喪妖獸嘴下,關鍵時刻被他所救。

  那夢很長很長,長到好似過了一生,他渾渾噩噩,也記不清他究竟救了那弟子多少次。

  他目睹那弟子修為越來越強,從不被人待見的小弟子成為人人尊敬讚嘆的一方大佬,最後力挽狂瀾,救百姓於水火。

  那弟子,叫晏柳。是寒明仙尊顧白梨的徒弟。

  溫楓良斂睫,注意力又回到冰棺之中的逢霜身上,他沒再提他和晏柳的淵源,而是道:「他早知道他是要死的,你也知道。你們都瞞著我。」

  他想起有一日清晨,逢霜從夢中驚醒,神色驚慌又哀傷地撲到安安床前。

  逢霜看了安安許久,從櫃中拿出幾張灑金箋,跟他說安安還沒取大名,等安安再長大些,讓安安自己抓個名字。

  每一頁的名字都是逢霜精心挑選的,都帶著逢霜對安安無法言明的愛。

  「你們經常背著我討論事情,我沒多問,是想著總該給他留給個人空間,給他留點小秘密,」溫楓良苦笑道,「現在想來,你們其實早就知道他一定會死。」

  「只有我傻呵呵被蒙在鼓裡,信了他的話。」

  溫楓良跪著,隔著厚厚的冰層去看他的心上人,他忽然間怒氣縈胸,拍打著冰棺,聲音又淒又厲:「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啊?!」

  他沒有重生的機會了。

  少年見狀上前,生怕他傷心絕望下傷到逢霜身體,他淚流滿面,一聲聲歇斯底里地質問,質問逢霜為何要騙他。

  逢霜如何能答他。

  他發了瘋,不管不顧要給逢霜殉情,少年好不容易把他制住,反手一巴掌給他扇上。

  少年冷聲道:「你尋死覓活的時候,想過安安嗎?她已經沒了爹爹,你還想她沒有另一個父親嗎?」

  「你想讓她和逢霜一樣,當個孤兒?」

  溫楓良不作聲,良久落下一滴淚來。

  少年嘆息道:「我該走了,今日來與你告別。溫楓良,你若想安安當個孤兒,那就儘管去死,我走後也無人能阻止你。你若還念著安安是他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孩子,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脈,那你就收起想殉情的念頭,好好把安安養大。」

  臨走前,少年給溫楓良一封書信,是逢霜的遺言。

  「勿隨,勿念,珍重己身。」

  ——逢霜曾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最終交到溫楓良手上的,僅有這短短八個字。

  隨著信箋交給溫楓良的,還有一紙誰也不知道的婚書。

  逢霜親手所寫,只寫了逢霜名字的婚書。是少年從逢霜書房找到的。

  溫楓良捏著兩張薄薄的紙,泣不成聲。

  少年走的悄無聲息,誰也沒驚動,嬴綺第二天推開少年房門,只見到一隻毛色雪白的狐狸盤在床上熟睡。

  溫楓良在逢霜棺前陪了逢霜一夜,以逢霜未亡人的身份操辦逢霜的後事。

  後事辦的極為隆重,魔界亦為此掛白三月。

  溫楓良要世人記住,他們的安穩,是逢霜拿性命換來的。

  青羽宮處處白綾,各宗掌教宗主長老紛紛不請自來,顧白梨作為逢霜僅有的徒弟,又是現任仙尊,出面和掌教長老們打交道。

  不管那些人心裡怎麼想,面上依舊裝出一副惋惜哀痛的模樣。

  有人問起溫楓良,顧白梨便道:「雁衡尊上悲痛欲絕,正在後院休息,諸位還是不要打擾尊上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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