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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玦悽然一笑,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我沒見過的。但我的名字,白瑜,確實是他取的不是嗎?」

  雲無渡:「你看清楚!他是鶴伯!是李聞!」

  白玦看著他,目光落在他身後:「我知道,我也不想的。」

  李聞輕輕搭在雲無渡肩上,雲無渡扭過頭,正正對上他那張笑臉,只覺得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李聞:「我確實是你父親。」

  他在笑著,仿佛說出的是什麼戲曲里的劇情,無關緊要。

  可雲無渡卻一怒上發冠,心肝脾肺都熱了起來:「為什麼?」

  他厲聲質問:「為什麼!」

  「你知道師尊她——」

  「我知道。」李聞平靜地看向白玦,「她死了,被他殺的,是吧。」

  「不必感到愧疚。」

  「她本就該死了,自從赤牙山剔骨發誓,她就走火入魔了。如果不是我的丹藥吊著性命,她早就死透了。」

  「如今,只不過是步入正軌罷了,人各有命,或早或晚,當初她為大梁選擇誕下子嗣,就要接受被子嗣所殺的宿命。」

  雲無渡無法理解:「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李聞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挑眉,然後放聲大笑。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我想做就是做了。人生在世八千年,你知道我有多無聊嗎?身邊的人,妖,獸,都如流水般,斯人已逝,獨留我一人站於淤泥之中。我無聊啊,我想看看你們凡人,如果是你們,你們面對永生不死會是什麼反應。」

  「人間的俗人很多。我能找到最接近全人的,是你師尊。」

  他轉向白玦。

  「是你母親。」

  「我從未見過那樣十全十美的完人。慈悲,憐憫,冷靜,遺世獨立,又悲天憫人。那個國家不配拉著她陪葬,我要讓她成為九天之上的神女,看她起高樓,看她宴賓客,看她高樓塌。」

  「唯一讓人意外的,是你的出現。骯髒的血脈。你讓她花了太多心血。」

  「可既然你出現了,你是比她更合適的觀察對象。我可以從你還未出生,就介入調整你的人生,先天道君,說實話,我也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白玦臉色鐵青,依偎著雲無渡,胸口劇烈起伏。

  「……」過了許久,雲無渡開口:「那我呢?」

  「……」李聞注視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你是為他而生的對比。」

  雲無渡忽然說不出話。

  拔劍四顧心茫然。

  他,前世今生,都是為了報仇雪恨而活。

  如今,卻告訴他,所謂的仇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拜他生身父親所賜。

  他原以為,即使與天下作對,與天下背道而馳,至少,父親母親九泉之下有知,也會為他感到驕傲。

  可……

  他一生,就是笑話!

  他看著李聞,一字一句問:「那我母親呢?」

  李聞攤了攤手:「我再神通廣大,也生不出孩子啊。」

  雲無渡拔出了夷山劍。

  李聞眼睛一瞥,笑道:「是了,她當時拿的就是這把劍。她以為我是個凡人,怕我嚇到了,就把這把劍埋在院子裡的梨樹下。」

  他眼睛彎彎地笑起來,因為他愛笑,看不出半點和雲無渡相似的地方:「你和她,長得很像,性格也很像。」

  夷山劍發出戰慄的細微聲響,這是雲無渡第一次覺得自己握不住劍。

  輕飄飄的劍,攀附著滿刺的藤蔓,扎進了他的手臂,奪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急促地呼吸了許久許久,喉結髮緊,乾澀得無法蠕動,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晚,常旭君屠盡雲府滿門,是誰告訴他的?」

  「我。」

  「是誰!把仉河變成黑龍的?」

  「我。」

  「是誰!讓我重生一世的?」

  「我。」

  白玦擔憂地扶住了他的手臂,雲無渡把他推開。

  「是誰!攪得京都瘟疫四起?」

  「我。」

  「是誰!傳出我的血肉可以入藥的?」

  「我。」

  「是誰!傳出先天道君的消息?」

  「我。」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處處不見他,處處都是他。

  ——「原來我本不用過這樣日子的!」

  ——「原來我也可以幸福美滿的!」

  雲無渡原本是這麼想的。現在,他連這樣幻想都是痴心妄想。

  他的一生,只不過是棋盤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兵卒。

  連帶著他的家,他的母親,他的性命,他的仇恨,他的堅持,都成了大夢夢一場,可笑不可笑。

  他的憤怒忽然煙消雲散了,他只能虛弱地問一句:「為什麼?」

  李聞帶上了三分不耐煩:「我說過了,沒有為什麼。人生在世,難免無聊。」

  他話音未落,雲無渡疾速追殺上去,一劍捅向他。

  「錚——」的一聲,夷山劍擦過李聞鬢前的發須,割斷了他的一縷頭髮,斷髮隨風墜落,逶迤地落在地上。

  李聞紋絲不動,甚至帶著一抹欣慰的笑意。

  一把雪光寶劍擋在夷山劍下,距離李聞的脖子只有兩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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