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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的大病也是因此而有。

  謝寶因心不在焉的輕輕一笑。

  林圓韞於數月前已十而有六,天子亦是在冬十二月天子就有此意,她未曾申明態度,又突然大病。

  林業綏也因為心中憂慮自己,所以始終與天子在周旋。

  她以手摸著棗紅曲裾袍上的五彩紋繡,聲音舒緩:“阿兕少時嬉戲就難以被拘束,昔年比阿慧、阿瞻兄弟還要放縱性情,我與從安也未曾抑厭其天性,若為太子妻,即是庶民之君,言行舉止皆要有所約束,無異於是‘歸窮委命,離群喪侶。閉以雕籠,翦其翅羽。[1]’”

  “我是她阿娘,她是我十月而產,叔母要我如何躬身為其雕籠而談笑自若。”

  老婦從家中聞聽到國家朝廷的消息,當下就乘車來此。

  數日來,天子都以熊羆之力在逼迫林業綏,而男子乃她從子,內心必然憐愛,覺得女子因為過於愛子,所以以致頭腦也變得無知。

  於是,老婦繼續痛心遊說著:“即使是你十月而產,但‘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2]’,你如今因為寵愛大女而不使她辭家適人,以雕籠為由拒絕,而適人無不是離群入雕籠,以後再有匹配,焉能有一國儲君尊貴?可你若贊成太子納其為妻,以後太子即位,她為皇后,孕育子嗣,又有子孫相繼為帝,她將被尊皇太后、太皇太后,配食先王之宗廟,永世流聲,又豈非不是深遠之計。”

  “何況你身為博陵林氏的正室夫人,又封邑漢中君,為何就不願為博陵林氏而想,從安他為一朝令公,因你而與天子相持,天子又是否會以為博陵林氏有昔日王謝之心?你是渭城謝氏的女郎,昔年如何身不由己,心中就應明白此理。”

  謝寶因飲泣不言,身體在悲戚之下也忽然有所不適,嘔出清晨剛飲下的黑褐色湯藥。

  玉藻被女子遣離家中去侍從林真琰,侍坐在左右的媵婢皆是其用心訓導。

  見女君將湯藥盡數嘔盡,曲裾袍全是髒污,一婢命人奉匜奉巾,欲為女子更衣。

  一婢朝老婦伏拜叩頭:“女君心中怏怏,請太夫人慎而寡言,使女君能得以安心養疾,若令公歸來見女君不安,我等必然會有罪受罰。”

  老婦見況,心中才開始倉皇,無奈起身持杖離去。

  而在老婦出去以前。

  站在居室外的林圓韞已然轉身。

  在暮秋九月朔。

  老婦來長樂巷與謝寶因會面才不過數日。

  博陵林氏的部曲、侍從與豪奴皆悉數四散。

  因為家中女君失蹤。

  林業綏在妻子失蹤的當下就已經勃然發怒,奴僕與家臣全部驚恐伏拜請求寬恕,但在此以後,他又日漸回歸往昔,恍若無事發生。

  然也常常難以安寢,能勉強寢寐的時候,也時時會於夜半驚醒咳嗽,再獨自博弈至黎明。

  見男子不愛惜身體,畏懼於耶耶的林真愨、林真琰皆不敢前去勸諫,最後是林圓韞躬身去見,但並非是為勸說而去。

  來至父母起居的房室,三十九歲的男子已然羸瘦,跽坐在妻子昔年最常席坐的几案西面,神色自若的在與自己下棋。

  林圓韞在心中想若是阿娘見況,是否後悔離開,而後她開口行禮:“耶耶,你是在怨恨阿娘嗎。”

  林業綏聞言,冷冷抬眼,隨即又重新垂了下去,語氣終帶著淡淡的慍怒:“怨,為何不怨?都已過而立之年還如小孩,一言不發就藏匿起來,她為所有人而想,為何不知道為我想,她心中惟獨對我狠。”

  聞見耶耶此言,林圓韞終於啞然而笑。

  哪裡是怨恨,分明是愛意。

  然後,她又小心翼翼的出聲:“我是在詢問耶耶是否在怨恨阿娘不願讓李暨納我為妻,畢竟阿娘是你的妻,又是博陵林氏的女君,天子還賜封其漢中君,她..應該為你們而想,但阿娘因愛我而如此任性,不顧及你與博陵林氏。”

  林業綏以兩指夾黑子,聞言滯頓少頃:“你知道你阿娘這一生最不喜的是何物?是蘭台宮。她豈會願意讓你再進去,而你是她十月所產,我未曾替她受罪,又如何還能去怨恨她,所以你們三姊弟的婚姻,只要她不頷首同意,在我這裡便不行。”

  林圓韞垂下腦袋:“因為從母與阿瞻?”

  昔年她雖然年幼,但已經耳聞則育,過目不忘。

  阿弟林真琰剛產下,阿娘還未相見就被鄭氏抱入蘭台宮。

  而從母乃外大母的小女,年齒不過十而有六就忽然喪命,聽聞是因為在孝和帝第七子逆反的三個月之中,從母進出蘭台宮所致。

  但十年以來,耶耶對於政見不合的臣工皆是貶謫外郡,從不以權勢來危及他人性命,惟獨那位出身范陽盧氏的前姨父盧項有異。

  他在七年前丟失官印文書,隨即又查出官印文書皆是他在任官吏的時候監守自盜,最後被施以磔刑。

  盧氏家主在家門伏拜數日以求耶耶寬容也無用,甚至對他們所給出的交換條件視而不見。

  前姨夫最終被割肉離骨,斷肢體,再割斷咽喉[3],畢命。

  阿娘在知道以後,躬身登車去往渭城謝氏的宗廟。

  她亦開始明白,耶耶所做皆是為了阿娘。

  然范陽盧氏欲再為豪門士族的壯志也始終未能得以實現,因為如今是她耶耶掌天下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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