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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老爺子只聽見耳邊有一句:「老許,你吃雞玩得太菜了,兄弟們不帶你玩了。」

  「走了,我們要投胎去啦。」

  「你自己保重呀。」

  「下面派了七爺八爺親自來接啊,說咱們一來是英烈,保家衛國戰死沙場,二來老許你有個好孫女和孫子啊,咱們也有個好歸宿……」

  那些七嘴八嘴,飄渺的話好像是幻覺。

  許老爺子視線被淚水模糊了。

  等他緩過來,那些煙霧和幻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望著這些安靜的靈位久久不語,半晌,鶴髮童顏的老臉上露出釋懷的笑容,嘴裡嘀嘀咕咕:「嫌棄老子菜就嫌棄老子菜嘛,一個個的還要拿喬,丟下老子一個人全跑了……」

  最後聲音哽咽起來:「好好好,跑了好啊……這輩子太苦了,下輩子別再受苦了……」

  「爺爺,擦眼淚。」

  寧寧遞給爺爺自己乾淨的小手絹。

  許老爺子擦掉眼淚,握著小孫女的手下山,臨出門前不忘丟下一句:「都給老頭子好好幹活不許偷懶,列祖列宗監督這幫混蛋小子。」

  以前是懶得帶這幫小兔崽子們進來。

  覺得各房有各房的心思。

  大傢伙的關係又不夠親密,相處起來冷冷淡淡的。

  逢年過節抓不到一個兔崽子的影子。

  忙,都忙。

  忙起來顧不上回來。

  許老爺子自打老伴去世,自己又投身於革命事業,幾個孩子都是保姆和警衛員拉扯大的。

  等他從事業里抽身回來。

  就發現孩子們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本事了。

  許老爺子牽著寧寧的手沿著山道慢慢散步而行。

  那雙從渾濁逐漸清冽的眸子裡,回憶起當年的往事,閃爍著無奈和笑意。

  「那最調皮的是誰啊?」

  「你二伯。」

  「他小時候可沒少挨揍,那性子像極了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十歲就敢帶著整個大院的臭小子們玩埋伏戰,把急著找孩子們的家長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坑進陷阱里「逮捕」起來。」

  許老爺剛從軍區開會回來,上面定下反擊戰的主帥,正好參謀團里有許老爺子的名字,那心情美滋滋恨不得要上天呢。

  一進大院就遇到了組團來告狀的家長們。

  一個個鼻青臉腫,眼淚縱橫。

  嘰嘰喳喳的訴苦聲里,當時年富力盛的許老爺子默默抽出皮帶。

  把主犯「許小二」參謀「許小大」跟屁蟲「許小麼」全部抽了一頓。

  啥?

  你說閨女?

  他閨女長得像去世的太太,別說動手揍了,許老爺子見不得閨女掉眼淚珠子,扎心的疼,總感覺閨女一掉眼淚珠子,老伴就會在他耳邊叨叨說你怎麼又不好好照顧咱們家小妹了?

  「爺爺,那您有給過他們壓歲錢嗎?」

  在爺爺的回憶里,伯伯們的童年永遠和皮帶還有頑皮分不開的。

  可寧寧卻覺得幾個伯伯的心裡,可能是通過頑皮來吸引常年不在家的父親注意。

  「唔……」

  許老爺子難得露出窘迫。

  仔細想想,好像忙於工作的,他從來沒有給孩子們發過壓歲錢。

  因為他自己也是沒有收到過壓歲錢的。

  「我們昨天吃到大銅錢的時候,伯伯們眼裡可羨慕了。」

  寧寧認真的告訴爺爺。

  其實是昨天她咬到大銅錢,看到許久不見的框框出現在幾個伯伯頭上。

  上面寫著心情:

  從來沒有收到過壓歲錢。

  過年給小輩們包個大壓歲錢好了。

  從來沒有這四個字多麼心酸呀,就連曾經貧窮的寧寧,都會在過年初一的早上,收到來自爸爸媽媽還有奶奶的三份壓歲錢。

  許老爺子覺得這話有點道理,於是虛心請教。

  「那,那我給他們包個壓歲錢?」

  「對呀。」

  許老爺子還有點不好意思,眼神略帶閃爍:「會不會有點兒……」

  「有點什麼呀?」寧寧趕緊給爺爺加油打氣:「您放心的給壓歲錢,保證他們開開心心的。」

  「好吧。」

  時間一晃,到了大年二十九晚上。

  家裡的女眷們不知道從哪兒起了要過個熱鬧年的心思。

  學著從電視上弄來的年禮,先是指揮家裡的男人們做完大掃除,又讓傭人們開始備明年要吃的菜。

  什麼紅燒乳豬,發財豬手,遼參燕窩魚翅鮑魚阿拉斯加大海蟹……

  鍋里咕嚕咕嚕翻滾著骨頭香。

  家裡的老壁爐升騰起火焰,格外有冬日燻烤的感覺。

  除了全屋地暖以外,特意弄來一個烤火架子。

  上面架著網。

  網上放著幾個馬家屯出產的甜橘燻烤。

  今年馬家屯種了甜橘。

  不知道是不是馬家屯風水特別好的緣故。

  它們那裡的甜橘子特別好吃。

  「唔。」

  一口咬下去,橘子清甜的果肉經過火焰的燻烤,散發著暖香。

  既解渴又不生寒。

  寧寧把剩下半個橘子遞給爸爸:「咱們老家的甜橘,爸爸嘗嘗。」

  蘇建國手裡拿著一本管理學的書,借著燈光細細閱讀。

  這是許晏昭特意為他挑選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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