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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牽住柳鋒明的手柔聲道:「怎麼,睡糊塗了?剛才不還鬧著要回家,委屈得要命。」

  他的手乾燥溫暖,柳鋒明的手冰冷黏滑。

  不知是不是因為冷,對方竟沒有把手抽回來,而是下意識回握了一下。

  蹭了梁煜衡一手的冷汗。

  柳鋒明半睡半醒,唯一的執念只是想找個溫暖的地方縮起來。一旁的梁煜衡是附近唯一穩定的熱源,靠住了就不想鬆開。

  外衣上乾燥的洗衣粉味道把他帶回遙遠的校園時代,他朝梁煜衡看去,腦袋蒙著,聽不清對方說什麼,只看到那對薄唇一張一合。

  多年以前,他第一次想吻梁煜衡,就是因為盯著他的嘴唇多看了一會兒。

  不過那時候他忍住了。

  昏沉之間,柳鋒明只是憑藉本能,朝那點迷濛的渴望湊過去。溫熱的呼吸拍在他發燙的臉頰上,越來越近,麻酥酥發癢,癢到托著腦袋的脖子都變得很重。

  「咚」!

  梁煜衡雙手托住一頭撞在自己胸口的柳鋒明,避免他整個人都栽到地上去。對方一時之間並沒有把頭抬起來,毛茸茸的腦袋蹭在他的脖子上。

  脖子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他撐在柳鋒明的兩腋之下,任由他將全身的重量都卸在自己身上。

  穩穩噹噹,磐石一般,不動如山。

  梁煜衡聽見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熱血涌到頭頂,反而讓他的手腳都發冷發麻。

  柳鋒明在做什麼?

  梁煜衡腦海中隱約閃過某個畫面,極快極模糊,卻被他生生按住,順藤摸瓜,抽絲剝繭,一路揪出來。

  他想起火鍋,鮮花和沙發,想起柳鋒明酒意尚存的唇落在他的唇上,想起自己的手按住柳鋒明的身體,兩人一齊跌在柔軟的沙發上——

  所以,柳鋒明,迷迷糊糊的時候,總做這樣的事嗎?

  一種……不包含理智和情感的……單純的身體接觸?

  尚未來得及讓記憶帶著梁煜衡來到思緒的更深處,撞進他懷裡的柳鋒明猛然抬起頭。

  先是愣,然後就眨眼,接下來皺眉。

  「你怎麼在我家?」

  看起來醒了,而且完全醒了。

  梁煜衡緩緩鬆手,攤開,舉起,做出警察叔叔經常見到但很少自己用到的投降姿勢:「我送你回家。」

  柳鋒明退開兩步,扶著額頭將零散的記憶串在一起,邊掩著嘴低咳邊坐到床沿上。

  沖他揮手:「謝謝,你回去吧。」

  梁煜衡猶豫片刻,堂而皇之地跨坐在柳鋒明面前的椅子上:「我不走。」

  「哈?」柳鋒明覺得像是有一把錘子不輕不重地砸著他的太陽穴,皮膚底下的血管一跳一跳的脹痛:「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梁煜衡指了指一旁他今早還沒來得及收拾乾淨的垃圾桶:「你暫時在我這裡失去信任了,不去醫院也得有個人陪著你。」

  柳鋒明瞥了一眼,像是某種偽裝被揭穿,反而激起他心底虛弱的憤怒。一晚上三番五次被拗著性子來,他的耐心徹底耗盡。

  梁煜衡遭他那雙黑白分明但是現在燒得通紅的大眼睛一瞪,忽然想起兒時看的《動物世界》里,一隻受傷的年輕花豹。

  這種習慣於獨居貓科動物在受傷失去行動能力的時候,喜歡把自己躲起來獨自養傷。安靜隱蔽意味著遠離危險,獲得喘息。

  為了自保,孤獨的捕食者會在受傷時變得更加具有攻擊性,以喝退潛在的危險。

  顯然,把柳鋒明這位獲得了知名高等學府碩士學位的成年男性等同於野生動物,是一件有失偏頗的類比。

  但在這一刻,梁煜衡大概意識到他急於把人趕走是出自某種類似的心態。

  不——他迎著對方的目光碰上去。

  這裡是安全穩定且有很多人擔心你身體健康的法治社會。

  而我……我是——

  靜默片刻,柳鋒明忽然爆發出一陣咳嗽,然後仰倒在床上。

  「隨便你吧!」他聽上去無可奈何又疲憊至極,「反正我家只有一張床!」

  「嗯,」梁煜衡走過去把手搭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噓了一聲。

  「頭疼就小點聲喊,別喊壞了嗓子。堅持一會兒,我叫外賣送點藥來,你吃了再睡。」

  第13章 有跡可循

  柳鋒明本以為放棄抵抗就能安心睡一覺,沒想到梁煜衡還不肯讓他落個清淨。

  先是他頭痛怕光,用被子蒙了頭。梁煜衡卻怕他憋氣,說什麼也要把被子扯掉。柳鋒明病中無力,搶不過他,屈肘橫擋在自己眼睛上。

  安生不多一時,卻又被人托著腦袋扶到床頭靠住。

  「張嘴。」

  他以為是藥,雖然昨晚吐得心有餘悸,但確實頭痛得厲害,猶豫片刻還是張開了嘴。

  含進口中才發現是一口小米粥,和他發熱時的口腔內部差不多的溫度,水多米少,但是很香。

  柳鋒明睜開眼睛,不留神被燈光晃出一行淚,看見梁煜衡捧著個塑料碗坐在床沿上。

  見他落淚,手忙腳亂:「怎麼了這是?燙哭了?」下意識拿勺子往自己嘴裡填了一口:「還行吧再放就涼了——」

  梁煜衡頓住,握著廉價塑料湯匙的手不經意用力,勺柄一聲脆響,從中間裂開。

  他剛才,是不是,當著柳鋒明的面兒,把對方用過的勺子塞進了自己嘴裡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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