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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尊石獅眼中精光大放甦醒過來,新上崗的小獅子戰戰兢兢的問另一旁的老獅子,「獅兄,不會出事吧?」

  一旁的「獅兄」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亮出肚皮仰天繼續睡,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這麼多年了,能出啥事?

  唉,凡世俗人皆以為修仙是多麼好的事,遠離三千煩擾,追尋天道大法,得神通長生,壽與天齊。一朝功德圓滿羽化登仙自然是好事,若是一個不慎落了下乘,就跟裡面那位一樣嘍。

  古來追尋天道者何其之多,能得圓滿者寥寥一二矣……」

  這廂感懷著頗有些傷感,那廂看到什麼一個激靈忙從石墩上爬起來,「獅妹,有人來了,快坐好!」立馬端正了坐姿,化成威風凜凜的守門靈獅。

  「春嶺禁地,無掌門令者止步呃……見過大師兄!」

  步青雲望著手被碎冰劃出血肉模糊的傷口,染在化出水的碎冰里紅紅粉粉甚是好看。

  猛地像是沙漠裡快渴死的旅人,捧著全是冰渣的血水大口大口喝起來,又突然愣在當場,看著手裡本就不多的水從指縫裡溜走瀉下,安靜下來的水面立刻又恢復成了平整的冰面,似乎剛才的一場瘋狂只是個幻覺。

  放下手,抬頭,眸中似有世間萬物燃成灰燼後壓抑著不甘熄滅的星火,唇間染血,霎那明艷,壓下滿城風雪,連天地都黯然失色。

  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剛好一片花瓣自面頰劃下,划過眼尾舊傷處,舊傷不愈,鮮艷如新,似血如朱,哀戚凌厲。

  飛揚艷色被冰霜壓下,嚴冬清寒又被明艷神采溫和,壓過來翻過去,中和,剛剛好。

  他撫著眼尾血痕,怔怔望著不知名的地方,還記得有人曾問過他:

  「雲泱春嶺,經年寒冬,累月素裹,明明無春,為何叫『春嶺』,不該叫『冬嶺』嗎?」

  「許是無春所以名春,有祈福之意吧。」

  如今看來,不過越是沒有的越是渴求,越求越是……求不得……

  「步青雲,步青云何在?」監守弟子站在門外揚聲道。

  從冰面上爬了起來,手腕腳踝上縛的縛仙索撞擊冰面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緩緩抬起頭,看向牢外。自從淪為階下囚,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入門踏入修仙道時,他給自己取了個好名字,平步青雲,他叫自己步青雲,意指扶搖直上,摘星攬月。若是名字里的含義輕易能成真,那世上恐怕多出不止一批圓滿之人罷。

  步青雲抬著頭,滿目刺眼白光,依稀可辨他的影子。

  即使看不清,他依舊一眼可以認出他來,雲崖,光是站在那裡不動,就是本世家公子行為典範。一如既往的高潔孤傲超凡脫俗,那惺惺作態的樣子,最讓他噁心。

  「大師兄駕臨還不出來迎接,難不成要大師兄來就你?

  晦氣!」

  監守弟子看見步青雲原地動都未動,仿若不曾看見來人似的,不由怒上心頭,怕得罪身邊貴人,對著步青雲催促呼和到:

  「還以為位高權重的二師兄吶,如今不過一介賤犯,還擺什麼架子給誰看臉色呢?麻溜滾過來!」

  很好,又多個新罵法,步青雲眉眼微挑,他本就常年失眠,眼眶泛紅,略顯得陰鶩邪氣,此時眼底晦暗,眼周血氣愈濃。

  小小看門犬也敢與他吠吠,就算他步青雲今日游龍淺灘,靈脈盡毀,要你命喪也不過舉手,當機立斷,一擊出,瞬間殺氣畢露。

  始料未及,監守驚叫一聲:「你怎麼可能還有靈力?!」

  雲崖眉宇微動,千鈞一髮之際,救下已經嚇得屁滾尿流的小監守,「你且先下去,我有事與他相談。」

  「謝,謝大師兄。」受驚的小監守連滾帶爬逃離出去。

  剩下二人,雙目相對,相對無言。

  雲崖不說話,還是那張雕塑一般的死人臉,連眼睛裡都無甚情緒,但不知道怎的,他就是知道他有點生氣了。

  可那又如何?步青雲面色淡然甚至有些不屑,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

  飛鶴服,逐雲冠。

  雲崖從不愛在門派里顯露身份,也從未在門派里穿過帶家徽的衣服,怎麼今日穿著雲家家服,還是正式的禮服,這百年來改了性子不成?

  「我來接你出去。」

  寒風襲過,氣氛忽然凝固。

  目送幾片花瓣飄零,步青雲眸中血色突然濃郁,流光運轉:「哦?」

  他踱著步子,來來回回圍著雲崖,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腳上的鏈子隨著步伐走動叮噹作響,發出刺耳的聲音,「這泱泱修界,四族五氏三門二宗一派能放我出去?」

  腳步忽停,鏈子在慣性的作用下互相撞擊噹啷一聲,說著揚起一笑,「不怕我再興風作浪危害人間嗎?還是,我這個廢人身上還有什麼是可覬覦的?」

  仿佛是被步青雲略諷刺的笑刺到,雲崖處變不驚的眸子裡神色微動: 「不必惡意揣測。」

  「是啊,我這樣心腸歹毒之人,自然最擅惡意揣測,不比大師兄,凌空孤鶴,目上無塵目下空,是個真君子,只可惜,我永遠也學不會。」

  「你不必學會。」

  步青雲驀然回頭,死死盯著雲崖。

  雲崖坦然回視,逐字鄭重道:「不禍及無辜之人即可。」

  步青雲忍不住仰天大笑,前仰後合,不能自已。笑罷,他猙獰著冷冷道:「我若偏要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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