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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絳躍出河底,落在了河岸邊,長呼一口氣,將胎息時滯留在胸口的濁氣吐出,全身一陣脆響,甚至有玉石質地的外殼剝落下來,這是他汲取水中力量時,被道心和魔種同時打磨排出體外的雜質,因為智能書的緣故,他如今內外如玉石,這些雜質也就像是石殼一般。

  也虧了這些石殼,讓他不至於在穿越激流時碰撞上岩石壁,撞傷還好說,主要是其後的地火灼人得很,一不小心就會燒傷。

  在冰冷的暗流中被灼傷,聽起來像是逗人玩的笑話,但確實是他穿越河道時最大的困擾。

  顧絳理了理自己已經長到膝蓋的長髮,因為水流太急,他的髮帶被沖走了,便折了一根樹枝做髮簪綰起道髻,本就破損的外袍更是被水流扯得東破一塊、西缺一片的,就他現在的模樣,臉一抹,就可以自然地加入乞丐行列了。

  若他還是齊乘雲時,說不準就順勢去做一陣子乞丐,可他現在還有事要做,如今距離他進入驚雁宮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既然回到地面上,武功上也需要打磨沉澱,那他還是先返回大都,去看一眼哈日珠,順帶翻翻師父留下的書冊,在見過《戰神圖錄》後,再回顧魔門之法,應該能有不少新的心得。

  主意一定,他就動身下山,運功蒸乾了自己身上的水後,現在還是白天,無法觀星尋路,他只能根據身邊的樹木長勢辨別出方向,再從風聲和河流流向中找出此地的地脈走向,最終得知從哪裡走可以下山。

  嗯,通讀河圖洛書最大的好處,應該是從此以後,他一個人無論去哪兒都不用擔心迷路了。

  出了南部重山,顧絳在山外路邊找到了一個茶棚,南方暑氣重,所以這裡的茶棚和北方的酒肆一樣常見。

  顧絳現在身無分文,只有一顆照明的夜明珠,可把夜明珠這樣的珍寶給路邊茶棚的老闆,多半要給人家惹來麻煩,聰明的人也不敢收,所以顧絳並不打算坐下來喝茶,只想找老闆問一問路。

  可他走到老闆身邊,還未開口,便聽到身後一年輕人招呼他道:「那邋遢道人,你到這邊來!」

  第99章 道魔 9

  顧絳有一瞬間不確定對方是在叫自己。

  直到那茶棚老闆轉過身,眼神怪異地看著他,他才確定那人確實是叫自己「邋遢道人」。

  隨之就聽到另一人呵止道:「小山,怎可對修行人隨口呼喝無禮?去向那位道長致歉。」

  那年輕人不耐煩地反駁道:「就是知道你禮敬道家,我才喚他過來的,你見到那些道人不都要表現一番的嗎?這會兒又嫌我不敬。」

  顧絳轉過身看向起了爭執的兩人,這一桌有三人,兩男一女,起了爭執的兩個男子樣貌相似,多半是父子,其中年長的約四十來歲,做文士打扮,年少的一身武服,有些拳腳,還有一個七八歲小姑娘眨巴著眼睛看著兩人,沒有插嘴說話。

  那姑娘見顧絳轉過身來,睜大了眼睛,小聲驚呼,扯著中年人的袖子:「爹,爹,神仙。」

  背對著顧絳而坐的文士和「小山」暫停了爭執,齊齊順勢看過來,年輕男子在顧絳的視線中不吭聲了,倒是那文士站起了身,行了一個道家的禮道:「這位道長,小兒無狀,冒犯您了。」

  顧絳不至於和一個反感自己父親求道的孩子計較,便回了一個禮,開口道:「無妨。」

  楊遠看著眼前人,心中驚嘆,雖然衣著襤褸,可此人實在好相貌,面如冠玉,俊美非常,雖然眉眼秀麗到有些女相,卻沒有那種五官過於精緻帶來的攻擊性,相反,他的氣質平和淡泊,頂多有些修道人常見的清冷,如冰如玉,有昔年看殺衛玠的風采。

  這年輕道士破損的衣物,配合著這張臉,楊遠都要懷疑他是不是遊走修行時被哪個女大王給劫了,一番爭鬥後逃出生天,才搞得如此狼狽。

  這南方重山中可有不少山寨,不服蒙古人,自成一方勢力呢。

  楊遠這念頭才起,那挽著道髻的男子就看了他一眼,陽光下,那道人烏丸似的眼珠旁好像還有一圈淺光,清凌凌直看到人心裡去,惹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激靈,但他本就好黃老之說,見狀反而越發熱絡了,請引對方入座道:「道長,風塵僕僕,何不暫歇一歇腳,飲一杯茶水再走呢?」

  顧絳想了想,沒有推辭,邁步走了過去,之前大聲招呼他的年輕人自覺地站起來,抱著妹妹坐到下首位置去。

  見顧絳打量他,剛剛還滿腹怨氣的少年默默垂首,恨不得把臉埋進茶碗裡去。

  楊遠知道自家兒子抹不開臉,便笑著替他解圍道:「在下姓楊,單名一個遠字,這是犬子軌山,小女安安,我父子三人偶然從此過,沒想到能遇見道長這樣的人物,敢問道長道號,在何處入道?」

  顧絳悠悠道:「貧道於終南山下入道,號容忍。」

  楊遠一時語塞,倒是那小姑娘咯咯笑了起來,楊軌山臊不過,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到「容忍道長」面前,道:「是我不修口德,冒犯了先生。」

  顧絳端起茶抿了一口,楊軌山見他接了自己的茶,便是不計較的意思,鬆了口氣坐下。

  明明此人看起來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可楊軌山就是心裡怵得很,便是武館裡的館主威風八面,他見了也沒有這樣緊張心虛。

  顧絳道:「楊居士家學淵源,小公子自幼耳濡目染,有幾分慧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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