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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中漫上了一層薄薄的淚霧,這樣的陳年往事本不至於讓她傷心,興許是因為終要臨別了吧。

  臨別之際,真不是個回憶往昔的好時候。

  「你才是原主,阿娘既給了你,就不必再給我了。」

  她笑著說,也沒有伸手去拿他手心裡的兩樣寶物,任由他的手懸在空中好久。

  「拿去吧。」

  兩人沉默良久,他才輕聲勸道,「我要走了,送你別的東西,你未必想要,這兩樣東西你用慣了,也喜歡,就還是由你保管吧。」

  於是就將這它們放在了周濛腳邊的雪地里,而她朝另一邊扭著臉,並沒有再說什麼。

  又坐了不知多少時間,天空開始飄起了大雪。

  天色漸晚,也越來越冷,可是,誰也沒提該各自回家了。

  周濛回頭看了看他身上單薄的衣衫,一層又一層的輕紗,再多層也不保暖,他舞個劍而已,做什麼偏要穿成這樣。

  「冷嗎?」她問。

  「還好。」

  他終於願意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她報以一個微笑。

  「那就和我說說三年前的事吧。」

  她眼中含著殘淚,笑著問,「就是,你最後一次離開溫泉宮,去幽州追捕司馬功之後的事,可以說嗎?」

  自從他說他要回北燕起,他的臉上就再也不見絲毫笑容,此刻,他的眼神幽幽落在她的笑顏上,看不出他是在回憶,還是在想些別的什麼。

  他重新低下頭,身體微微放鬆,長嘆口氣才道。

  「司馬功……他比我想像的還要狡猾,我通過拷問我父王的側妃張氏而得來的消息,一路追捕了他大半個月,他很會藏匿,最後,是在青州北部的一家山戶的……嬰兒搖籃底下找到了他——」

  一聽到藏在嬰兒搖籃下,周濛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元致仍沒有附和她的笑容。

  「我將他銬住雙手雙腳準備帶回洛陽,可即便我這樣謹慎,中途還被他成功逃脫了一次,還好通過獵犬又將他找了回來,他被我再次抓回來以後,便自知再無希望逃脫了,發了瘋似的說了很多他做過的事,想要刺激我,激我出手親手殺了他——」

  他交握的雙拳握緊,能看出他對當年的司馬功說的話,至今心有餘悸。

  「我當時——確實是很想殺了他。他說,我父王寵愛多年的張氏,與他已通.奸多年,北匈奴能成功進犯龍城,全賴張氏受他的唆使而出賣我父王,他還說,我母后在我三歲時曾經還懷過一個孩子,是他指使張氏下藥令我母后落了胎,那孩子落下來的時候,是一個七個多月的女嬰……」

  這件事他以前都從未聽說過,因為十歲之前,他都被父王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學習漢文,很少能夠見到母親,而這樣的人間慘劇,父王卻隻字都未對他提起過。

  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才明白,大約正是因為這件事,父王便下了決心不許張氏有孕,張氏受盛寵這麼多年卻未誕下一子一女便是明證,可是,她殘殺王女之過,父王對她的懲戒也僅此而已了。

  他又長嘆一聲,聲音稍稍柔和起來,「我原本也該有一個妹妹,她若沒遭奸人所害,興許到今日也能活得自由自在。」

  其實司馬功說的還不僅僅是他家人的事,還說了他對周濛的覬覦。

  元致知道,他並非是因為自己與她的關係而故意羞辱他,而是他真的動過對周濛這個同族堂妹的無恥獵.色之心。他那時形狀癲狂,其中污言穢語,每一個字都想讓元致割了他的舌頭……和下.體。

  「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呢?」周濛忍不住問,她聽說了,司馬功最後死於洛陽刑場,是周劭親自監斬的,所以,元致到最後也沒真的下得了手。可是,他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元致殺了他明明不該有任何顧慮。

  「我想……」他斟酌了片刻,「我想把他送給你的兄長,你兄長一定還有關於你們父親的事情要審問他,然後,他還可以用司馬功的人頭去向你們的祖父邀一份功勞。」

  「那你圖什麼呢?」

  他這一番打算,處處是為周劭著想,周濛想不出來他花了那麼多的工夫做這件事,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元致輕輕咳了一聲,喉結滾了一下,才道,「我原本是想藉此向你的兄長……提親。」

  周濛微微張嘴,聽得目瞪口呆。

  別人提親都是成箱成箱的金銀珠寶,而他當年動了提親的心思,送的卻是一個待斬的死囚。

  還真是別出心裁。

  但好在,當年她離開溫泉宮的前夜,曾經心心念念未能親耳聽他講的話,三年後的今天,從他的口中了卻了遺憾——

  原來他想過要提親,想過要過三書六禮來迎娶她的。

  怎奈何時過境遷,當年的心心念念,現在想來,也不覺得有多麼重要了。

  「然後呢?」

  她隨口繼續問,可問完就後悔了,因為再後來的事情,她都知道了,不需要他來說了。

  元致從幽州帶司馬功去了洛陽,親手將人交給了周劭,辦完了所有重要的事情後,才得知她從未南下找過兄長,還以為她仍留在溫泉宮等他回來,於是他又馬不停蹄回了盧奴城,而彼時的溫泉宮早已人去樓空……

  好在拓跋延平是個磊落之人,將自己逼她離開的事情悉數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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