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容光煥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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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是「天子」,上天之寵子,難道不如他區區一武夫?

  他恨不得跳起來指天奪地咒罵,卻強壓抑住衝動,維持著自己帝王的體統,而要擁有血統後嗣的願望,更是來得比任何時候都更猛烈。

  康公公等人躲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聽得趙德基喝令,只得走出去跪下:「官家息怒,王繼先這奴婢醫術不精,罪該萬死……」

  趙德基這時已經鎮定了幾分,覺得自己不能太過失態,緩緩說:「岳鵬舉夫妻盡忠報國,他能有後,朕自然歡喜,但是……」

  他低低吩咐一番,康公公唯唯諾諾地領命,卻叫苦不迭,皇帝見別人生兒子,自己也要生兒子,認為岳鵬舉夫妻必然是得了什麼秘方或者尋了特高明的大夫。可是,自己要去哪裡找這種秘方或者神醫?

  他當然不敢將困難哭訴,只得領命告退。

  康公公一走,趙德基竟又莫名其妙地喜悅起來,自言自語說:「天下神醫何其多,想必是王繼先這個庸醫,朕的隱疾才不能治癒。換了其他神醫,何愁不痊癒?花溶能治好,朕自然也能治好!」

  康公公這一出宮,自是愁眉苦臉。心道,花溶莫非真有什麼生兒子的秘方?可是男女有別,她適用,難道官家也適用?

  陪著上路的兩名小太監問他:「公公,我們馬上就要趕去襄陽?」

  他陰陰一笑:「待自家再想想辦法。」

  秦大王收到康公公的消息時,正是他派了屬下在出海口迎接康公公的幾大箱財物。康公公跟隨趙德基多次逃亡,知道朝不保夕,就不買田置地,而是將所搜刮的財物換成金銀珠寶,以及其他昂貴的書畫瓷器,綾羅絲絨,竟然裝了十來只大箱子。

  秦大王得到他的密信,方知花溶懷孕。此時,已是年末,海上殘陽血紅,他站在高高的甲板上,抬頭又看看西邊的殘陽,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似酸楚,卻又隱隱的高興。那個死丫頭,這一輩子,該不會再尋死覓活了吧?

  只是,回首十幾年過往,往事如煙,自己和她,真就徹底了斷前塵孽緣。

  至此,方才徹徹底底死心下來。

  好一會兒,他一把揉皺那封密函,又撕碎,扔到海水裡,方明白過來康公公要求助之事,不禁一凜:趙德基喪子,岳鵬舉生子。若趙德基得不到什麼「秘方」,生不出兒子,岳鵬舉豈不是死路一條?!花溶懷孕,是她身子痊癒之故,但趙德基本就陽痿,又如何好得起來?再有什麼秘方也是不行的。

  他極目遠眺,這一片茫茫的海域風平浪靜。再往前幾十里處的海域,正在製造一艘超級宏大的戰艦。

  這艘戰艦正是採用了楊麼未完成的那艘核心戰艦的核心技術。由於規模實在宏大,在秦大王的老巢無法完成,他便大膽在附近海域招募能工巧匠連夜趕製。他在洞庭一帶可不是白呆了那麼久,帶回許多器械工具,加上圖紙是現成的,技術嫻熟,幾個月下來,戰艦已經隱隱有了雛形。

  趙德基海上逃亡後,每每提到海洋就心驚膽顫,自稱「冒海氣」,能苟安江南陸地已經謝天謝地,哪有心思管理海上?而附近的水師這兩年因為金軍絕不敢再入海,朝廷也放鬆,糧餉不繼,無力出巡,只要海盜們不去侵擾,就睜眼閉眼。

  秦大王看看自己的巨艦,想像著它竣工那一天入海的威力,只怕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一艘這樣的大船,很是得意:「諒趙德基這死太監,軟腳蝦,也不敢到海上逞凶!」

  在前面查看監督的劉武大步走過來:「大王,時間到了。」

  秦大王點點頭:「好,馬上出發。」

  身後,八名嘍囉一起跟上,在前面的淺水處,停著一艘小帆船。眾人上船,駛出幾十海里,到了一個小島,方見到一艘高大的五牙戰船。

  秦大王等下了小船,方登上五牙戰船。

  天色黑盡,五牙戰船已經拋錨落下桅帆,船頭的巨大馬燈被取下,秦大王等鑽入船艙里。外界雖是隆冬季節,海上氣候卻並不寒冷,布置得十分舒適豪華的大艙里,早已擺滿了美酒佳肴。

  一位老者坐在左上首,正在看一本天文曆法,秦大王走進去,居中坐了,大笑:「楊三叔,你怎麼親自來了?這次大戰,取得大勝,還是你老人家的功勞。」

  楊三叔放下曆書,抬起頭,他已近七十,由於幾十年風吹浪打的海盜生涯,一直堅持著武藝鍛鍊,身子骨還顯硬朗。他說:「大王有所不知,這股悍匪霸占了以前王二七的海島,多次侵擾我們,雖然被收復,但怕其他人效仿。我認為大王還是該回去大肆整頓一番……」

  秦大王外出許多日子,沿途一些島嶼聞得風聲,就蠢蠢欲動。而他大半年,一回來便是在外監督造船,所以一些小毛賊更是以為有機可乘,便趁機騷擾。秦大王以為不過是小小蟊賊,也不以為意,只叫楊三叔派人剿滅,前前後後,又有七八場大小不等的海戰。

  「大王,這方圓上千里的海域範圍,如今遵你為共主,原是敬服你的神威,可是,如果你長期不在,也不足以威懾……」

  秦大王自然聽出這是隱隱責備自己一去多時,「要美人不要江山」,他喝了一大樽酒,放下金樽才若無其事地說:「岳鵬舉之妻懷孕了。」

  楊三叔大喜:「好,好得很。岳鵬舉能征善戰,如今有了兒子,更是天大之喜。」他歡喜的自然不止是岳鵬舉生子,而是秦大王這句「岳鵬舉之妻」,既然花溶懷孕了,秦大王這次,當是徹徹底底死心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他早就擔心秦大王繼續這麼蹉跎下去,海島就完了,幸得浪子回頭,他臉上露出喜色,端了金樽也暢飲一杯。

  「三叔,我想在大船造成的時候,沿途巡邏一周。你看如何?」

  「工期大概還有多久?」

  「還需3-6個月。」

  「好。我正在看航流風向,待大船造好,巡航一周,也算是一個威懾。」

  可是,秦大王的目的自然並不僅僅只是威懾,又說:「大王,我想趁此機會把各個海島的勢力聚攏起來,有個統一部署……」

  楊三叔一愣,以前各大海島雖然遵秦大王為共主,但彼此之間其實是鬆散的聯盟。也因此,當年和金軍海戰時,就形成互相觀望之勢。如果按照秦大王所說的統一部署,豈不是能夠形成一支真正勢力強大的海上軍隊?他見秦大王顯然已經深思熟慮已久,絕非往昔痴迷女色所比,大喜,立刻說:「只要大王有志於此,我自然頂力支持。」

  「好,那有關事宜,就勞三叔部署安排。劉武可以協助你。」

  「我正有此意。畢竟是歲月不饒人,我也逐漸力不從心,我馬上著手安排此事……」

  ……

  這一夜,秦大王連夜召集重要部屬商議,直到快要天明,眾人才各自回艙房歇息。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秦大王卻了無睡意,也不要小嘍囉們服侍,開了艙門,獨自走到外面的甲板上。這是大船的第三層,站在這裡,黎明的風吹起,也有幾分寒意。他靜靜站立,如一尊鐵塔,不一會兒,遠處的天空開始泛紅,逐漸地,一輪紅日從海水裡翻湧出來,深黑色的海面變成一種半藍半紅,千萬道霞光破空而出……他第一次平心靜氣看著紅日生氣,才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一種美感!

  默然站立半晌,又想起康公公的「求助」,他重重地吐一口吐沫到海里:「趙德基這個鳥人,就因為是皇帝,所以想幹嘛就幹嘛?!老子乾脆哪天把趙德基的狗頭斬下來,免得他如此猖獗!」

  襄陽府。

  即將迎來新春的元宵佳節。

  馬車停下,花溶雙腳踏地,但見這熟悉之地,雖是冰天雪地,卻有種故舊之感。幾名親兵迎上來:「岳相公,府邸已經收拾好。」

  岳鵬舉點點頭,環顧四周,卻見張弦夫妻都在一眾部署里等候,尤其是高四姐,瞧見花溶,眼珠子幾乎驚訝得要掉下來。

  花溶微笑著招呼她一聲,高四姐早已奔過來攙扶著她,欣喜異常:「岳夫人,奴準備了菜餚……」

  岳鵬舉放心將夫人交付一眾女眷,立刻召集部屬召開軍事會議。

  卻說高四姐和劉媽扶了花溶回府邸休息。花溶一進門,發現里里外外都乾淨妥帖,正是高四姐殷勤所為。她要感謝,卻見高四姐一個勁盯著自己的肚子,喜笑顏開:「真是老天有眼,岳夫人,恭喜你……」

  「呵,多謝高四姐替我們料理,辛苦了。」

  「夫人不必客氣。」

  高四姐是真心替她高興,自花溶受傷以來,她和張弦一直擔心岳家絕後,又經歷「納妾」風波,現在見花溶懷孕,這一切的麻煩自然迎刃而解,又見花溶經過長途奔波,但臉上卻無多少疲倦之色,紅潤白皙,竟遠比當初在洞庭時,更容光煥發,心裡暗道,人人都說岳夫人是薄命之人,其實,她的命運可真不錯。

  高四姐是過來人,當即將自己的生育經驗傾囊相授,雖然軍營苦寒,但還是力所能及地備辦一些素材,料理湯水給花溶滋補。

  待岳鵬舉散會回家,只見桌上已經擺了四五樣菜餚,有魚有肉,很是豐盛。二人坐下吃飯,他有些擔心地問:「這裡氣候寒冷,你還適應不?」

  「我穿恁厚,沒問題。鵬舉,情況如何了?」

  岳鵬舉拿出一塊金字牌並一封趙德基的手書,上面九個大字:「卿忠勇冠世,志在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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