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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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嘛。」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眾人平素都是貫熟的,均大吃大嚼。眾人對一大盤香菇豆腐吃得讚不絕口,尤其是魯達,竟然覺得比狗肉滋味更加鮮美,大讚:「馬超,你竟做得如此好菜!」

  馬超忙笑說:「小人可不敢居功,這是岳夫人做的。」

  「哈哈,阿妹,原來你還有如此手藝。」

  花溶嫣然一笑,她剛上東林寺的時候,心情晦暗,連飯都不想吃,哪有心思做菜?如今風調雨順,心情愉快,自然拿出看家本領。

  岳鵬舉原本擔心妻子,到飯菜一上桌,她又沒事人樣吃喝起來,根本看不出到底得了什麼「怪病」,花溶自己也很奇怪,夫妻二人便都認為不過是受了一點風寒,無所謂。

  酒足飯飽,眾人離去,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花溶點一盞燈,岳鵬舉如往日一般坐在案几旁的大椅子上,案几上擺著一卷經籍。與往日不同的是,他微笑著四處張望,第一次細細打量自己的家——窗明几淨,清新整潔,一桌一椅,一杯一盞,無一不恰到好處。桌上還放了一個瓦罐當花瓶,裡面插一大束的各種漂亮枝葉,搭配得當,紅紅黃黃,煞是好看,比鮮花更別致。

  有妻子,家就美滿。

  多好!

  他愉悅地看著妻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說:「十七姐,今晚不給我念書了麼?」

  花溶的聲音從裡間傳來,神神秘秘的:「今晚不念了。」

  「你要幹嘛呢?」

  「我要迷死你。」

  他失笑,悄然起身走到門口,只見妻子從衣櫥里拿出一包包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他從洞庭帶來的,她舊日喜歡的那些衣衫、二人生氣時他悄悄給她買的新衣,零零總總,好幾包……

  花溶發現什麼,紅彤彤的臉頰,跑過來推他:「你走開啦……」

  岳鵬舉含笑見到桌上的一支釵,拿起一看,正是當初自己送她的。花溶的目光也落在上面,咬著紅唇,低低說:「這釵幹嘛還在啊……」

  「李巧娘成親前夜,還給我了嘛。」

  她忍不住好奇地一再追問:「我真的不明白,李巧娘到底為何會嫁給高林。」

  他笑嘻嘻地一百次地回答:「因為高林比我帥嘛。」

  花溶白他一眼,這傢伙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卻死也不肯說,不說就算了。她猛地推他:「快出去,出去……」

  岳鵬舉只好出去。

  花溶立刻關上裡間的門。

  好一會兒,門才窸窸窣窣地打開,只見妻子換了身月白色的裙裳,淡淡梳妝,纖纖玉手,搖曳生姿地走過來。他自然知曉妻子心思,因為自己眼疾痊癒,她以前無心裝扮,現在卯足勁要讓自己「驚艷」呢。

  但見妻子如此,他自然要配合,而且本來也的確有點「驚艷」,還有點心跳,他呵呵大笑,招手:「十七姐……」

  她卻不靠近他,半路停下,拿起經籍,一本正經:「鵬舉,我這是要給你念書呢……」

  他兩步過去,輕輕摟她入懷,二人咯咯笑著,他抱了她就回到裡間,橘紅燈光下,但見她眉眼如煙,第一次拿起桌上的碳青眉筆,照著她的眉毛笨拙地描下一筆。她對著鏡子,看自己的眉毛變成粗粗的一道,跟女張飛似的,嘟囔一聲:「鵬舉,你畫得好醜……」

  他仔細看一眼:「不醜啊,我畫得真好看。」

  夫妻二人笑鬧成一團,這才明白,畫眉之樂,遠勝軍旅。

  鬧得一會兒,花溶又皺起眉頭,微微乾嘔。岳鵬舉趕緊抱她上床,她倦倦地閉上眼睛:「唉,真不知怎麼了,這些日子,困得要命……」

  「困了就早些歇息。」

  「嗯,等我起床洗漱一下就休息。」

  「別別別,我來……」

  他知妻子的習慣,多少年如一日,每晚必然要梳洗整理乾淨,才會入睡。便出去,打了水,給她洗漱。當腳伸進溫熱的水裡,一陣暖意,疲乏盡消,仿佛回到當初鄂龍鎮自己重傷的日子,丈夫便是這麼伺候自己的。

  花溶嫣然拉著丈夫的手:「你好可憐,眼睛一好,就得伺候我,唉,我好同情你……」

  岳鵬舉脈脈地看妻子一眼,能伺候她,何嘗又不是幸福的事情?

  夫妻二人上床,岳鵬舉滅燈後,聽得身邊妻子均勻的呼吸聲,他卻毫無睡意,只是無比擔心,妻子這到底是得了什麼怪病?難道自己眼疾好了,妻子又生病了?他越想越是擔憂,只緊緊摟住妻子,這一夜,根本就不曾合眼。

  第二天一早,花溶一睜開眼睛,只見丈夫已經不在身邊。她喊一聲,岳鵬舉就從門外進來,早已穿戴整齊,還打了洗臉水,柔聲說:「十七姐快起床,今日我們下山去看看。」

  花溶很是雀躍,她來東林寺後還從不曾下山,平素需要什麼,也是馬超等人下山去買。現在丈夫眼疾痊癒,正好去走走。

  岳鵬舉見她歡喜,就說:「事情刻不容緩,得去瞧瞧你的病。」

  她此時精神抖擻,起床揮揮手臂,但覺渾身輕鬆,哪裡會有什麼病?

  「不能拖久了,可不能諱疾忌醫。」

  花溶見丈夫眼帶血絲,顯然是擔憂自己,昨夜不能成眠,她也隱隱擔心,早飯後,立即跟丈夫下山。

  山下的小鎮,真是小到了極點,又不是逢集天,唯有幾家小雜貨鋪開著,街上行人稀疏。岳鵬舉拉著她來到唯一的一家藥鋪。這裡的郎中,二人都認得,曾上山替岳鵬舉診治過眼睛。郎中見了岳鵬舉,當今一品大員來自己的藥鋪尋醫問藥,急忙行禮,吩咐藥童備茶,大聲恭喜他眼疾痊癒。

  岳鵬舉扶起他:「先生不必拘禮。」

  這時,花溶才遞上一包禮物並20貫錢:「多謝先生治好鵬舉眼疾,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多謝岳夫人,小人不敢當。」

  他推辭不過,只得收下。

  岳鵬舉又說:「今日前來,還請先生診治我夫人病情。」

  「哦,岳夫人生病了?」郎中轉眼,但見花溶面色紅潤,神清氣爽,哪裡像是生病的樣子?

  岳鵬舉便將妻子這些日子的「症狀」詳細說了一遍。郎中聽得認真,心裡也有了幾分底。岳鵬舉擔心妻子病情,可見郎中越聽臉上越是有笑容,很是奇怪,聽得郎中說:「岳夫人,伸出手來……」

  花溶也怕自己真有什麼病,便按照他的吩咐,一番望聞問切後,郎中站起身,拱手對岳鵬舉行禮,滿面喜色:「恭喜岳相公,賀喜岳相公,夫人這是有喜了……」

  「啊!」

  「啊?!!」

  二人張口結舌,對這一番話一時反應不過來。

  「岳夫人這是喜脈,已經兩個多月了。雖然岳夫人身子康健,情況良好,但也需要小心保養,適當滋補,小人這就開幾服藥,岳相公帶回去讓夫人好生調養……」

  花溶下意識地問:「先生,你是不是弄錯了?」

  「小人行醫三十年,而且喜脈是很普通的,稍懂醫理的人都能診斷,又不是什麼疑難,小人怎會弄錯?」

  他沒注意到二人的神情,邊說邊就去開方子。

  岳鵬舉端起茶盞喝一口,又看一眼妻子;花溶也看著他,二人均是滿面笑容,卻又不知道笑的什麼,只傻乎乎地相對無言。

  直到郎中開了方子,抓了藥,幾服藥擺在桌子上,郎中又吩咐家人準備飯菜招待,他二人才如夢初醒,趕緊委婉地告辭。

  二人攜手走完一條街道,此時,岳鵬舉早已鎮定下來,但見妻子還是暈乎乎的,忍不住緊握她的手,叫她:「十七姐……」

  花溶茫然答應一聲。

  二人昔日聚少離多,又加上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身子不曾康復,夫妻之間,未免不能盡興。而在山上這些日子,山中日月長,沒有任何外界的干擾,夫妻二人相伴,除了尋常的鍛鍊,散步,念書等瑣碎事,也再無其他娛樂。時間多,夫妻感情深,這些日子,都是毫無顧忌,毫無節制地纏綿恩愛,有了身孕原本絲毫也不奇怪。

  但花溶偏偏覺得奇怪。

  因為他二人壓根都不曾想到生育的事情,尤其是花溶,早前的痛苦和擔憂,完全被這三個多月的甜蜜生活隱藏,根本就不曾想過這事,換了其他女性,早就會有的直覺,她聰明如斯,卻因為意識里根深蒂固的「不孕」,從未往這方面想一絲半毫。

  「十七姐,十七姐……」

  她神遊的神思被丈夫的喊聲拉回來,但見丈夫眼裡血絲,正是昨夜擔心自己的「怪病」所致。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同時,眼淚也掉了下來。

  「十七姐,怎麼啦?」

  她一下撲在他的懷裡,滿臉的淚水,一個勁地往他胸前蹭。

  岳鵬舉何嘗不知妻子的心情?也不勸慰她,輕輕摟住她,好一會兒,直到她不哭了,才輕輕抬起她的臉,用衣袖擦她臉上的淚痕,柔聲取笑她:「十七姐,是不是走累了?腳疼,所以耍賴要哭?」

  花溶又忍不住笑,輕輕擂在他胸前:「哼,就是走累啦。」

  岳鵬舉輕輕抬手抱起她:「那我就抱你走嘛。」

  花溶摟住他的脖子,抬頭,看見冬日的天空,心裡充滿極大的狂喜,曾有無數次,她一個人的時候,曾怨恨上蒼,家破人亡、逃亡無盡,受盡苦楚,無法生育……從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如今,竟然得了補償——天大的補償!許久,她才喃喃低語:「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啊?十七姐,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

  「十七姐,你變沉了……」

  「呸,我哪有變沉?」她狐疑地抱著他的脖子,「你是不是抱不動了,所以誣陷我?」

  「哈哈,沉了好,再沉一倍,我也抱得動,哈哈哈……」

  二人在冬日的山道里慢慢行走,看斜陽,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山腳下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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