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鬼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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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張十六七歲的少女的面孔,面頰比剛剛盛開的薔薇更鮮艷,雙眼明亮如天上最動人的星星。也許是發現一個男人如此盯著自己,她微微低下頭,帶了三分羞澀,七分惶恐,呼吸微微急促,那是一種花瓣一般芳香柔軟的味道,仿佛山間的精靈,沒有經過絲毫人世的薰陶。

  仿佛一個催眠一般的聲音:「她們是你的。她們現在是你的了……」

  美女已經俯下身子,仿佛在替他解著衣衫。柔軟的長髮一直垂到腿部,如一汪閃亮的黑色瀑布,遍布著朝陽的露珠……

  然後,修長****的那名美女伸出手,是兩隻手,一隻端著碗,一隻拿著一隻青綠色的玉杖,甚至能感覺到她面紗下那麼溫柔的笑容,一股青煙敘敘冒出……

  秦大王一反手,忽然抓住她的手,美女疼得「啊」的一聲,聲音那麼淒楚,柔弱楚楚,仿佛受驚的小鹿,卻不怨恨,保持著女性最溫柔最和緩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善良。

  幾乎是與此同時,秦大王的一隻手也抓住了面前的美女,又是一聲「啊」的低低的慘呼,兩隻雪白的玉手被扭在一起。

  可是,秦大王的手卻更是用勁,二人的呼聲更加悲慘。

  耶律大用伸出手,一拍,那股青煙慢慢地,便往他的手心鑽去,合著一滴嫣紅的血滴一般的東西,兩隻手合掌,輕輕摩挲,只得一下,青色、紅色,均無影無蹤。

  秦大王這時才鬆開手,美女飛快地縮回手,手臂已經發青,微微咬著嘴唇,發出令人嘆息的柔弱的、逆來順受的悲泣。

  耶律大用大搖其頭:「其蠢如牛!其蠢如牛!」

  秦大王冷笑一聲:「老鬼,你敢暗算老子?」

  耶律大用仿佛在看著一個怪物,哂笑一聲:「秦大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樣的美女,你生平難道還見過其他的?居然能忍心拒絕她們的服侍。對美人也能下得去手,你真不是個男人……」

  秦大王又回頭看看那個美女,美女已經退到一邊,如受傷的鴿子,楚楚的,她的手幾乎被這一抓到脫臼,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秦大王看著耶律大用:「老子忘了,你以前是勞什子太子……」

  「我做太子時,一直憐香惜玉……」耶律大用的乾枯的眼珠子忽然亮起來,在這詭異的屋子裡放射出奇怪的光華,「我曾有兩大理想:一是擁有天下,二是擁有天下最絕色的美女……」

  「既是如此,這美女你自己為何不用,還送給老子?難道老子是你耶律家的老祖宗?」

  耶律大用的聲音變得憤怒:「能對這樣的美女下得去手,能讓這樣的美女發出如此的慘叫,簡直是犯罪……」

  秦大王哈哈大笑:「耶律老鬼,你見過多少女人?」

  他不屑一顧,「天下的美女,我都見識過……」

  「那這二人算什麼級別?」

  他緩緩地:「極品!縱然是我當初的寵妃,也決無這般姿色。所以,秦大王,你根本不算個男人,更不算個英雄……」

  「哦?老鬼,那是你缺少見識。」

  耶律大用怒道:「你說什麼?」

  「老子見過比這好得多的女人。所以自然不稀罕。」

  「你胡吹什麼?難道還有比她們更溫順更美麗的女人?杜甫有詩云,『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盛唐仕女想必也不如她們……」

  秦大王不知這老鬼酸文假醋地念什麼杜甫的詩句,更不知道當時遼國已經深受漢族文化的影響,耶律大用作為太子,曾經接受過非常系統的漢化教育,文采並不輸於漢族的風流秀才。

  秦大王笑道:「可惜,老子偏偏不喜歡溫順的女人,你能奈老子何?」

  耶律大用大怒:「莫非你喜歡母夜叉?」

  秦大王見他如此,雖然不得不承認那二女的確是罕見的超級大美女,比17歲時的花溶不知漂亮多少。可是,更明白,耶律大用自己不享用,甩給自己,絕對沒安什麼好心,故意道:「你這二個,不過是庸脂俗粉,你一個老鬼天天像蝙蝠一樣躲在暗處,不過井底之蛙,哪裡知道真正的人間絕色是什麼模樣?」

  耶律大用但覺氣勢上輸了一籌,可是,很快卻又坐下去,在椅子上,又如一隻巨大的黑蝙蝠,無動於衷,老僧入定一般,半晌,才緩緩開口:「秦大王,你所謂的人間絕色,就是你為之求醫問藥的女子?」

  秦大王大是不耐:「老子的事,你管不著。」

  秦大王正覺得渴,看已經放在桌子上的那隻碗,碗裡也是琥珀色的液體,有一股極其清香的蜂糖的味道。

  他端著碗,細看一眼卻不喝。耶律大用磔磔的聲音:「你怕有毒?」

  「你這老鬼,能有什麼好心?」

  「這蜂糖水卻是無毒,你放心飲用。」

  他一口喝乾,也不識什麼滋味,但覺滿口余香。

  耶律大用再搖其頭:「真是粗俗,粗俗!豬八戒吃人參果。」

  秦大王拍拍手,站起來:「老鬼,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要囉嗦。」

  耶律大用咪咪眼睛,再睜開,秦大王看著他,也不知是錯覺還是其他,但覺他眼裡綠光一閃,再一細看,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驚道:「耶律老鬼,你……」

  心裡忽然有股軟綿綿的,暴躁和兇悍的血液慢慢地在平復,渾身懶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他但覺詭異,卻又偏偏不知道哪裡詭異。暗地裡運運氣,但覺四肢精力充沛更勝往常,渾身的氣流也是暢通,看不出任何異常。

  耶律大用的目光緩緩移向牆壁上。秦大王順著他的目光,心裡一震,方才由於美女的出現,他已經忽略了那個可怕的影子,此時又見到那樣的血紅,仿佛在胎膜下緩緩地移動、掙扎,直如一個嬰孩,要破殼而出。

  他不禁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耶律大用噓一聲,生怕驚動了這個「小鬼」一般,低聲說:「這個叫鬼蠱。」

  「鬼蠱是什麼?」

  「鬼蠱是苗疆的生苗部族裡最厲害的一種蠱。就是選擇七歲零七個月的孩童,在七月七月的午夜,將孩童一身的血放得一滴不剩,再用七七四十九天晾乾,用來製作成鬼蠱……」

  秦大王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要將一個活生生的孩童血一滴一滴放干,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他怒道:「媽的,你何不先一刀殺了再練,也免得他吃那些苦楚?」

  「死了就沒用了。」

  秦大王眼珠子一轉,駭然道:「耶律老鬼,你莫非想拿老子來練什麼鬼蠱?」

  「你?你又老又丑,不是那塊料。」

  秦大王鬆一口氣,卻又反唇相譏:「老子難道還有你老你丑?」

  耶律大用並不跟他鬥嘴,目光再次看向那奔騰移動的血紅,仿佛在欣賞一件最最傑出的藝術品,聲音情不自禁都帶著讚賞:「這個小鬼,我已經養了五年。我愛它勝過任何一位父親愛自己的兒子……」

  秦大王打斷他的「和善」的聲音,譏笑說:「那你怎麼不拿你自己的兒子去練?」

  「這個就是我的兒子!」

  秦大王一怔。

  「這是我寵幸的最後一名妃子生的兒子,也是我唯一的兒子。在我學會鬼蠱的時候,正是他七歲七個月的時候,真是天時地利,所以,成為了我最最傑出的作品。也因為如此,在煉製的時候,我混合進去了自己的七碗血,真正是父子血濃於水……」

  秦大王聽得目瞪口呆,不是因為他那匪夷所思的「七碗血」,而是他的「兒子」!

  他半晌才喃喃說:「老子以為自己就算惡魔天煞星了,原來,跟你這個傷天害理的老烏龜一比,老子簡直……簡直就算******一個大好人……」

  耶律大用絲毫不理他的諷刺,繼續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侃侃而談:「可是,鬼蠱很難控制,只能我一個人在心念之間控制,但也還要時時刻刻防範它的反噬……」

  這次,不等他解釋,秦大王也明白過來,因為耶律大用在煉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如此殘酷毒辣,那冤魂豈不充滿天地間最深刻的怨毒和冤屈?

  他好奇地問:「你的兒子會如何咬你?」

  他不如耶律大用那樣稱呼「鬼蠱」,卻口口聲聲問「你的兒子」,耶律大用怒瞪他一眼,仿佛是對自己的藝術品的一種玷污,這才說:「鬼蠱不放出去則已,一放出去,除非把要害的人害死,不然就收不回來。收不回來的結果,是變成了『野鬼蠱』,到處來去如電地害人。每害一個人,它自己的能力就增加一分,而最後,煉降的蠱師,一定也成為受害人。如果鬼蠱害了煉它的蠱師之後,那麼,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控制它了……」

  「那豈不正好?你的兒子若殺死了你,天下無敵,如此,你要滅金國、滅宋國,得天下,豈不是易如反掌?你死了有甚要緊?反正天下最終也是你耶律家的,你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這話一出口,他本是玩笑,可是,卻覺得不寒而慄。耶律大用也臉色劇變,厲聲說:「閉嘴……」

  他聲音微微顫抖,竟然十分害怕的神情。

  秦大王已經看出這個老鬼色厲內荏,顯然是害怕「兒子」殺死自己,可是,他心裡更是驚訝,這個老鬼,把自己唯一的兒子,用如此殘忍的方法親手煉製成「鬼蠱」,可知他的野心已經大到了什麼地步,為此,天下萬物皆可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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