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義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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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被封住。被他用嘴封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雷雨之夜,也許是因為生命的絕境邊緣,秦大王固然一時情不自禁,忘了一切,好一會兒,只知道拼命地親吻她,深深地親吻她,仿佛這樣天長地久地親吻,她自己就會好起來,就會像往日那樣活蹦亂跳。

  許久,他才抬起頭,忽然驚異地發現,丫頭,她沒有咬自己!

  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時候,她沒有咬自己。不但沒有咬自己,他甚至能那麼明顯地體會到她的親吻——她親吻自己!

  主動親吻自己!

  自己在海島上,苦苦哀求而不得,沒想到,在這樣的絕境,在異國他鄉的暴風雨的夜晚,她居然親吻自己。

  多年夢想,一旦成真。

  嘴裡還殘留著她嘴裡那種湯藥的苦澀的味道,卻如楊枝甘露一般清甜,香濃。這異國的旅店,仿佛變成了豪華的皇宮或者天堂,整個人都在飛升。

  又仿佛是一次靈魂的飛升。

  他喜極而泣,語無倫次:「丫頭,丫頭……」

  就因為這一吻,萬死又何辭?

  可是,她的軟軟的手,卻從他的胸膛上滑落開去,整個人,也坐得離開了他的懷抱一點兒。他下意識里,立刻又伸手抱她。

  「秦尚城,你做我的義兄,好不好?」

  「……」

  「好不好啊?」

  他的眼睛,在黑夜裡,發出一種絕望的光,那是情感上的絕頂的領悟和痛楚——他一下明白,她是在告別,用這種方式跟自己做徹底的永久的訣別——從此,斬斷情感上的一切牽絆糾纏。

  一吻定江山。

  從此,自己和她,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了結了全部的男女私情!

  她的柔細的聲音還在懇求,手也悄然握著他的手,只是此次,再也無關風月,只是絕境之地的本能相依。

  「你做我義兄,好不好?」

  他不應,只緊緊抱住她,眼淚在黑夜裡,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頭髮上,燙得她的頭皮,一陣生疼。

  岳鵬舉的出行計劃,因為一場高燒而延緩了。

  連續奔波,對金兀朮一戰後,他身上的傷口全面化膿,高燒不退。軍醫整日守著,可是,他一旦清醒,就要下床,最後,還是張弦頂了主張,給他服下了令人昏睡的藥劑,不讓他起床。

  如果岳鵬舉先丟了命,一切又還有什麼意義?

  張弦心裡也著急,劉淇等人在外尋訪,尚無消息,秦大王的那兩個隨從,更是毫無消息。他心裡其實已經認定,花溶十之**已經無幸,焦慮得整日坐臥不安,不知岳鵬舉醒來再問起,自己該怎麼面對。

  不止如此,花溶更是因為替他挨那一掌而喪命。

  又過半日,終於坐不住了,又加派一隊人馬出去尋找。否則,岳鵬舉醒來,自己更是無法交差。

  卻說馬蘇和劉武二人,和張弦等辭別後,行出數里,馬蘇忽然掉頭。

  劉武問:「怎麼掉頭了?」

  馬蘇苦笑一聲:「大王的性子,肯定不會回到海上。」

  「你說什麼?」

  「夫人受了重傷,受不得顛簸,走不遠,大王一定還在宋金邊境。我們不如回頭去找。」

  劉武疑惑問:「那要不要告訴張弦他們?」

  「不用。你想,大王千萬里尋來,就是不想被他們破壞掉。到時,只需要告訴大王他們的情況,該怎麼著,大王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二人商議著,又往邊境返回。二人跟隨秦大王多時,尋找自然比劉淇等人得法,但也連續三日不得絲毫訊息。

  到第四日,二人已經到了燕京邊界。茫然無頭緒地偽裝著在城裡走一圈,只見城裡到處都在議論金國幾大太子被處死的事情。

  二人在一家奶茶攤販前坐下,聽了一會兒百姓對此次兵變的議論,自然都是道聽途說,只說四太子如何英明神武。

  正口沫橫飛間,只見一個醉醺醺的漢子站起來,拍一下桌子:「媽的,四太子有什麼了不起?」

  金人的尊卑並不如宋國那麼嚴格,但大家聽他對四太子出言不遜,還是不少人斥責他:「四太子搜山撿海捉拿宋國九王爺,自然很了不起了……」

  「這次狼主剷除野心勃勃的幾大太子,四太子居功至偉……」

  漢子冷笑一聲:「四太子再了不起,也得喝我的洗腳水……」

  「切,你吹什麼大氣……」

  「老子不是吹大氣,他的老婆,原是自家玩過的……」

  眾人哈哈大笑,自然以為他在吹牛。

  旁邊,一個青年男子忽然忍不住多看他幾眼。這男子正是劉淇。他率隊尋找,找不到花溶,只好又返回燕京碰運氣。他做了一番偽裝,目光從醉漢身上移開時,忽然見到馬蘇等。他自然是認得這二人的,立刻重重地咳嗽一聲。

  馬蘇等聽得這聲咳嗽,循聲望去,只見那個稍作喬裝的,正是劉淇。

  三人無不大喜,各自使了個眼色,不經意地,一前一後走出去。

  他們剛走,另一個女真男子就匆匆進來,正聽得那醉漢還在吹牛。

  「四太子的老婆,原是自家玩過的」,這時,耶律觀音的臉龐不期然浮現出來,他那次去四太子府就覺得一個女人面熟,此時,聯想起這話,立刻認出這男子,正是當天自己和花溶見到的,在那個小店裡和一個女子嘿咻的人。原是四太子妻妾的姦夫!

  他吃了一驚,方知這龐姓契丹小兵,最近****來這裡買醉,每天喝著低劣的本地土酒,醉生夢死。

  馬蘇等三人到了僻靜處,立刻匯合。三人均是同樣心意,躲在僻靜處,許久,終於見到那個醉醺醺的漢子經過。他們自然知道金兀朮和秦大王、花溶的糾葛,也得秦大王率領,整蠱過金兀朮,此時,死馬當活馬醫,便想去四太子府再探探消息。

  那醉漢走到僻靜處,靠在一面廢棄的牆上解手,噓噓完畢,已被捂住嘴巴。

  他亂蹬亂踢:「你們想幹什麼?老子沒錢……」

  馬蘇放開手,仍舊牢牢扭住他的雙臂,正要問話,卻見左邊一個高大的女真男子奔過來。

  馬蘇等怕行蹤暴露,立刻放開醉漢,撒腿就跑。跑出不遠,只聽得背後,急促的腳步聲追來,那女真兵扯著嗓子:「喂,你們有沒有見到小哥兒……」

  劉淇聽得這聲「小哥兒」,立刻停下腳步,遲疑地回頭,欣喜問:「扎合,是你?」

  扎合飛速地跑過來,十分激動:「你們還在這裡?小哥兒呢?她有沒有跟你們在一起?」他以前見到張弦和劉淇寸步不離地跟著花溶,以為他們在花溶就一定在,前後左右看一遍,只見到三個男子,便露出失望的神情。

  劉淇知他淳樸,也不隱瞞他,低聲說:「小哥兒受了重傷,如今生死不明,下落不明。我們正在四處找她。扎合,你若有她的消息,一定要告訴我們……」

  小哥兒生死不明,下落不明?

  扎合急忙說:「不對,我前幾天才去四太子府打探過。說小哥兒已經回了宋國,還設局打傷了四太子……」

  「啊?誰說的?」

  「四太子府的下人告訴我的。說是四太子親口說的。」

  劉淇搖搖頭,拍拍他的肩膀:「小哥兒的確沒有回宋國!她受了重傷,你是金人,打聽消息更容易,若發現她的下落,一定要悄悄告訴我們。對了,她可能和這樣一個男子在一起……」

  他形容了一下秦大王的相貌,扎合似懂非懂很是茫然。他忽從懷裡摸出一小包金葉子:「這是小哥兒給我的,我只用過幾片,就是為了去四太子府打聽她的下落,給了那些下人。你們若見到她,就告訴她,這些日子,我都沒有賭錢了……我,我想去找她……」

  「扎合,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們的身份。」

  「我知道,絕不會的。」

  眾人見他淳樸,嘆息一聲,這茫茫人海,卻是去哪裡找人?

  馬蘇等人已經離去,扎合拿著那包金葉子,又緩緩放回懷裡。四太子不是說小哥兒已經回了宋國麼?怎麼會失蹤了?

  他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立刻加快腳步,奔赴四太子府,心想,四太子為什麼要騙自己?

  此時的四太子府,早已今昔不同往日。短短時間,府邸整飭一新,大門外,是兩隊十分威武的黑衣紅甲侍衛。

  剿滅幾位太子,削奪宗翰兵權後,金兀朮隨即因「大功」被封為第一元帥,即便和吳玠、岳鵬舉一戰,但因為是小範圍的失利,並未引起狼主責罰,為了籠絡他,反而立即加封他為「左相」,因為他所受戰傷尚未痊癒,便恩准他一月之後,再去上京述職。

  扎合正要進去,一名侍衛攔住他:「不得擅闖四太子府……」

  「我有要事稟報。」

  「你區區小子,能有什麼要事?」

  扎合正要發怒,只聽得門口一聲威喝:「扎合,你何故又來本太子府擾攘?」

  扎合立刻跪下叩頭:「小人前來,是想問問四太子,小哥兒明明沒有回宋國,你為什麼撒謊說她回去了?」

  金兀朮大怒:「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一再追問花溶下落作甚?」

  「小哥兒並未回宋,她受了重傷,下落不明,情況很危險,四太子若有消息,請告訴小人吧……」

  一邊攙扶著金兀朮的耶律觀音冷哼一聲:「喲,難怪岳鵬舉百戰百勝,原來是他妻子用了美人計,將我們女真大好男子迷得暈頭轉向……」

  金兀朮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這質樸得不知變通的男子就是一腳:「滾開,以後再也不許在本太子面前提到她的名字……」

  「四太子……」

  「還敢犟嘴,拉下去重打五十軍棍,逐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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