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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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小二出來,熱情地迎著眾人,又嘰里呱啦地說幾句,眾人便齊齊放下背簍、籃子,裡面果然全是靈芝孢子。

  這一批山參客,是宋金邊境的普通人,采的並非上等好參,只用於邊境貿易,因為尤其是宋國的有錢人,土財主,早年尚未戰亂時,非常講究養生滋補,現在戰亂,正愁銷量不好,卻聽得這裡批量,說是要送給某位要人。

  秦大王盯著一支一支的山參拿出來,他識貨,雙眼放光,抱著花溶就折回去,用漢語大聲說:「這些東西,都賣給老子。」

  「拿錢來!」

  秦大王已經被訛光了身上的銀兩,要依他性子,早一拳過去,就是十個店小二也報銷了,但他想起花溶如今受不得顛簸,便強忍怒氣,將花溶的包袱打開,拿了幾片金葉子遞過去。

  小店裡有煎熬的器具,秦大王親自煎好一朵靈芝,扶起花溶。門外,店小二等都好奇地偷偷觀看,這瘋子高價買了靈芝餵「死人」。

  秦大王也顧不著趕他們,手掌抵在花溶的背心,強行灌她幾勺,她勉強咽下一點,忽然睜開眼睛。慢慢地,她仿佛認出這是秦大王,低低地叫他一聲:「秦尚城……」

  秦大王大喜,但立刻明白她這是最後一點氣,生怕是迴光返照,根本不敢答應她,更不能讓她說話,生怕再一開口,提著的那口氣就會散去。

  花溶又迷茫地看他一眼,見他的勺子又餵到嘴邊,目光混沌開去,再也吞不下湯藥,眼睛又緊緊閉上。

  「死了……」門外的店小二忍不住提醒他:「客官,你的妻子現在真是死了!」

  ……

  秦大王心裡也害怕,早已佇立多時的大夫又走過來,把一下脈,十分肯定地說:「死了!剛剛是迴光返照,現在確定已經死了!」

  秦大王打開他的手:「滾開,你懂得什麼?」

  大夫搖搖頭:「這人失心瘋了,必須吃幾服藥補補……」

  秦大王勃然大怒:「快給老子滾出去,把所有山參全部弄來,否則,今天將你這店裡殺個雞犬不留……」

  小二以為他失心瘋,也不理他,反正這瘋子有錢,多呆幾天,沒準能將他的錢財全部訛光,卻不知道,秦大王抱著花溶此時不敢放開,否則,依照他平日的性子,便是十個店小二也全部殺了。他從鬼門關走一圈回來,還不知道害怕,依舊嘮嘮叨叨地給其他人指指點點這個「瘋子」,但礙於秦大王給的金子,也不得不老老實實煎熬了靈芝,只一味可惜糟蹋了。

  秦大王在這小店裡呆了一天,但見沿途不時人來人往,又怕不安全,便抱了花溶返身往北行。他此時已經認準花溶要靠這北國的靈芝山參才能救活,他藝高人膽大,並不急於離開邊境,只在這一帶的森林徘徊,有時遇到店就住店,沒錢買山參就毫不客氣地搶劫。那些孤單北逃的人哪裡是他對手?他見沒錢了,乾脆打劫了一名邊境的金國貴族,一時間,在邊境鬧得人仰馬翻,都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偷襲或者暴亂。

  再說岳鵬舉等飛速趕往宋國邊境,可是,一路上,哪裡有半個人影?他們不知道秦大王一路都是步行,腳程緩慢,早已落在了他們的後面,而且土地廣袤,秦大王又有心躲起來,他們更是尋不著,這一日,竟然越過邊境,踏上了宋國的土地。

  岳鵬舉這一路奔波,妻子卻沒有絲毫的下落,生死不知。他背上的傷口因為救治不及時,天氣又炎熱,很快惡化。

  他下馬,左看右看,覺得很不對勁,強打起精神,四處觀看,想判斷出秦大王的方向。馬蘇等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見他雙目通紅,精神已經快要潰散,上前一步,將手放在額頭上,行了一禮,才說:「岳相公,我家大王會不會趕回去了?」

  岳鵬舉心裡一震,馬蘇說的「回去」,是回海島上,回秦大王的老巢。

  「這次出發,大王就曾告訴我們,只要找到夫人,立刻就帶回海島……」

  花溶生死垂危,怎再經得起長途奔襲?可是,依照秦大王那樣的性子,只怕是死了,也會帶回去埋在自己的海島上。

  他一想到「死」這個字,更是驚惶,莫非,妻子早已死了?

  背部的傷口,膿血滲出來,他眼前一黑,幾乎要栽倒在地。

  張弦伸手去扶他,他一揮手:「不用,我們再找……」

  話未說完,眼前一花,身子撲地便倒。張弦等人趕緊扶起他,才發現他額頭滾燙,已經神志不清,再看他背部的傷痕,膿血處一撥開,隱隱能看到裡面的骨頭……眾人再也不敢停留,再要奔波下去,只怕岳鵬舉這條命也要葬送在這邊境上。

  王貴急忙問:「現在怎麼辦?還繼續找不找夫人?」

  張弦沉吟一下,斷然說:「先回鄂龍鎮,至少得保住鵬舉這條命!他不容有任何閃失。劉淇,你熟悉情況,帶一隊人馬,繼續在邊境尋找夫人下落……」

  「是。」

  馬蘇等也想出幾分力,立刻說:「我們也有兄弟分散在道上聽令,待我等一有了大王消息,立刻就告知你。」

  他說了聯繫方式,張弦感念他的熱心相助,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跟這兩名海盜倒有了極深的情誼,分別和二人握了手,才各自告辭。

  回到鄂龍鎮,軍醫聞訊立刻趕來,一番診治後,岳鵬舉終於醒來。

  他環顧四周,見自己躺在床上,勃然大怒:「為什麼回來了?夫人呢?我還要尋找夫人……」

  他掙扎著起身,張弦立刻按住他:「鵬舉,夫人如今下落不明,你更需先養好身子。我已經派了劉淇等人在金國繼續尋找,又另派了一支人馬在宋國尋找。秦大王帶著一個重傷者,一定走不遠……」

  他不敢說估計花溶其實已經死了,只說「重傷」,岳鵬舉稍稍鎮定了一點,張弦馬上又說,「我們打探過了,四太子府那天的確發生了兵變,金國幾大太子宗雋、宗賢等人被誘捕……」

  這干人馬,都是侵宋的大敵人,岳鵬舉聞言大喜,這些人一死,對金兀朮是大好事,但對大宋又何嘗不是大好事?只怕金國再也無力全面展開對宋國的戰爭。

  他立刻坐起身,大喊:「於鵬……」

  於鵬進來:「稟報相公,吳相公的使者到了。」

  他大喜:「立刻傳令。」

  吳階的使者進來,帶來吳階已經部署的消息,岳鵬舉根據自己了解的情況,令張弦寫了一封書函交給使者:「煩請轉交吳相公。」

  「是。」

  這一次的兵變,金兀朮大獲全勝,準確地說,是新任狼主大獲全勝。宗翰糾結宗雋、宗賢等人一起對抗新狼主,新狼主就拉攏兀朮兄弟,宗望一死,調停人員失衡,宗翰搶先動手,狼主卻預先布下奇兵,沒想到中間又有岳鵬舉的蜜丸事件,金兀朮連得先機,將宗雋等人殺退。

  此時,狼主抓住把柄,名正言順地將宗雋、宗賢和穀神等人一網打盡,為免生變故,三天後就盡數誅戮。唯宗翰狡詐,事變當天不知道是不是提早得到消息,竟然不曾露面。

  狼主沒法治他大罪,卻以「密謀不報」的罪行,將他的兵權削奪。

  短短几日,人既可以從地獄到天堂,也可以從天堂到地獄。

  金兀朮坐在自己的府邸上,看著成千的僕役和士兵一起動手將踐踏過的府邸重新收拾整齊,臉上露出躊躇滿志的笑容。

  此後,在金國的政敵,已經去了大半,而宗翰,暫時,已經是一隻拔了牙的老虎了,而且是一隻已經步入老年的老虎,又有何懼?

  所有的侍妾都恭祝四太子得勝歸來,就連天薇公主也抱了小陸文龍上前來跪安。

  金兀朮抱著兒子,心情大好,摸摸他玉雪可愛的小臉,大聲問:「兒子,今日有沒有聽話?」

  「有聽阿媽教書識字……」

  這些日子,天薇親自教他識字,但不過是南朝的簡單的千字經,百家姓之類的。他搖頭晃腦地念幾句「趙錢孫李,周武鄭王」,逗得金兀朮哈哈大笑。

  在一邊侍奉的耶律觀音陪著笑臉,手卻不由自主地按著自己的肚子,暗暗擔心起自己孩子的命運。這府邸,除了天薇和乳母,誰都不知道陸文龍的身份。耶律觀音自然也不知道,還以為這孩子是天薇在宋國時就為金兀朮生下的。四太子府既然已經有了這樣一位極其受寵的長子,其他兒子的命運又會如何?何況,自己肚子裡的,還不是四太子的種。

  她只是覺得奇怪,為何兒子受寵,天薇公主卻並不得金兀朮待見,平素也是小心翼翼,甚至被王君華壓在身下?

  她失神間,見金兀朮的目光飄過來,嚇一跳,手立刻移開。以前,她從不認為金兀朮有什麼了不起,從宋國敗逃回來,在金國又處處被宗翰壓制,這一次,見他兄弟居然聯手將宗雋、宗賢等人處死,宗翰也落得兵權旁落,才知道這個風流倜儻,公子哥兒般的四太子,心機之深沉。

  也難為他能在四太子府裝出那樣失意和可憐的神情,這些,要叫淳樸粗暴的宗翰等是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的。

  金兀朮並未發現她的異樣,但見她站在一邊,天薇等人就不自在,他也無意過問妻妾的閒事,只要不在自己面前爭鬥也就不聞不理。

  酒菜擺上來,金兀朮喝一口,侍妾們一起舉杯,耶律觀音帶頭:「恭賀四太子,請盡飲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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